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火锅店走，程墨探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被一群男人簇拥着的尹今凉，心中涌上一丝不爽。他转身看了眼身边没心没肺的余桥，拎着她后衣领把她拽到一边。
余桥微仰着脑袋和程墨大眼瞪小眼三秒，猛地捂住挎包：“头儿！我月初交了房租钱包就比脸都干净了！”
程墨翻了个白眼，忍住想打她后脑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说：“那个……”
余桥缩着脖子等着他的下文，可程墨“那个”了之后就像被噎着了一样，没再说下去。
余桥看着他一脸便秘的样子，恍然的“啊”了一声，试探性的问：“今凉姐？”
程墨挑了下眉，面部表情分外僵硬。
余桥呼吸一滞，看着程墨的眼睛瞪得溜圆：“头儿！”
程墨有点警惕的瞪着她：“干嘛？”
余桥掐着嗓子阴笑了几声：“你知道你现在给我一种什么感觉吗？”
“什么？”
“报应来了！啊哈哈哈哈！”
“……”
余桥走进包间，径直坐到苗大隽身边。程墨则坐到他们正对面，看到余桥和苗大隽窃窃私语半天，内心深感欣慰。
尹今凉的位置离程墨不近不远，但却是程墨一偏头就看得到的地方。
程墨原本的打算是他和尹今凉作为今天的“主角”，一定会被八卦的同事问到他们的关系，到时候他就顺水推舟、顺理成章、顺应民意的把他们的关系一公布！看尹今凉还怎么躲着他。
但通常当我们想得美时，现实就会告诉我们，是我们想多了……
他神一般的队友压根没记得今天是谁买单，大家入座后的注意力和话题全都放在新同事一个人身上，并没有人看他一眼。
酒喝了三杯，程墨终于有点淡定不住了，隔着一个圆桌的直径，对余桥使了个眼色。
余桥了然，在桌下踹了苗大隽一脚，下巴点了点尹今凉的方向，而后不动声色的继续吃菜。
苗大隽也是个为了一箱薯片就可以倒戈向敌的优秀同志，他把筷子一放，开口问尹今凉：“师姐！你和墨哥之前是不认识啊！”
苗大隽这么一提，大家瞬间记起尹今凉第一天来时程墨谜一般的反应，众人的视线“唰”的一下齐齐投向一直被冷落的“男主角”身上。
程墨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一下，故意转头看向尹今凉的方向。经他这样一引导，大家的脑袋又“唰”一下转向尹今凉。
尹今凉的面色如常，只是握着筷子的指节有些发白，她没有看程墨，淡淡的开口：“是。”
“那你们……”周围有人开始窃笑，“什么关系啊！”
尹今凉拿着筷子的手微微滞了一下，一直挂在嘴角的淡笑有些僵。
程墨余光瞥了她一眼，转头看着问话的男生，声音不大却能让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你不能追她的关系。”
——
苗大隽从饭店出来后就开始不淡定了，准确的说从他问了尹今凉那个问题后，他就明显觉得吃什么都噎得慌。师姐最近对他太正常了，以至于他都忘记他师姐冷下脸静静看着他的样子有多恐怖，不过多亏了那个问题，他又再次重温了这种熟悉的感觉。
一行人往KTV走，苗大隽远远看着尹今凉的背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绕过几个人走到余桥旁边拉住她：“你干嘛让我问我师姐那个问题！”
余桥无辜的眨眨眼：“因为我老大要借着大家都在的机会宣告主权。”
“那你自己怎么不问，让我问！”
余桥依旧十分无辜的又眨眨眼：“因为我老大说，你师姐冷暴力起来，很可怕。”
她走出两步又退回来，同情的拍了拍苗大隽的肩膀，“现在我相信了。”
“……”
余桥叹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往前走。
傻成这样，地球都容不下你了。
程墨走在尹今凉斜后方，是抬头就能看到她侧脸的位置。席间那段小插曲之后，尹今凉看似并没在意，只是之后他们偶然对视时，她看他的眼神已经从之前淡漠变成完全不加掩饰的怒意。程墨不由得苦笑，从无视到仇视，还真是可喜可贺。
快到KTV门口时，尹今凉的电话响了，她和身旁的同事打了招呼，就走到一边安静的地方去接电话。没走几步，尹今凉感觉身后有人跟了过来，一回头，就发现程墨站在她几步外的地方，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尹今凉怔了一下，对着话筒说了句“晚点再打给你”就挂了电话。
“男朋友？”程墨双手插兜，斜靠在墙边，吊儿郎当的看着她。
尹今凉看也没看她一眼朝KTV的方向走，越过程墨时，被他一把握住胳膊。
程墨直起身，收了嘴角吊儿郎当的笑，看了她一会儿说：“你爸的事，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
“那是意外，和你无关。”
她的声音冷淡而疏离，程墨握着她的手不由得收紧，半响后又缓缓松开。
他苦笑了一下，语气里满满都是哀怨：“我的自控力只能让我在看不见你的时候不去主动打扰你，可你现在站在我面前……”
尹今凉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炫目的灯光下，他的脸和记忆中的少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清亮的眼眸、棱角分明的轮廓、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一切都是她熟悉的他，刚毅又倔强。
尹今凉下意识的攥紧拳，收回视线，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我们……过去的，就过去了。”
“可我过不去。”程墨想也没想的说。
“那就到这儿吧。”
尹今凉挣开他的手，程墨没有再去拦她，他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问：“你有可能……再接受我吗？”
尹今凉的脚步一顿，那一瞬间，所有的往事串在一起像是烟花一样一一在脑中炸开，让她额间瞬间涔出一层冷汗。
程墨紧紧的盯着她的背影，不知过了多久，尹今凉才摇了摇头，抬步走远。
——
清晨，本来平静的校园因为警车的鸣笛而变得喧闹起来。
程墨穿过人群走到尹今凉身边，和她一样蹲在尸体前：“怎么样？”
“尸体面部、口唇呈青紫色，手指、脚趾甲床均有发紫迹象，眼结膜下散布着针尖样大小的出血点，尸身出现紫红色尸斑并伴有大小便失禁现象。从尸表检验的情况来看，尸体体表的征象完全符合机械性窒息的特征，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在凌晨一点左右。不过我没有在死者颈部没有发现扼压痕迹，所以具体的死因还要等到解剖后才能确定。”
“头儿！报案的学生已经在教室等着了，不过……出了点小问题，需要你过去一趟。”余桥走到程墨身后，俯身压低声音说。
程墨点头，起身的时候顺手把身旁的尹今凉也拉起来。
“干嘛？”尹今凉一脸惊恐的瞪着他，顺便挣开他的手。
“你不跟我一起去？”程墨好笑的看着她，说话的语气十分理所应当。
“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去？”尹今凉更懵了，她是法医，破案又不是她的工作。
程墨看着她，宠溺一笑：“不去就不去吧。”
尹今凉看着他的背影，深深的皱起眉，他又在耍什么阴招？！
不过她的疑惑倒是没持续多久，苗大隽站在她对面正做着记录，看到刚刚的一幕不禁仰着脖子嚎了一声：“师姐！你和墨哥在一起了？”
周围几个同事听到声音都朝她站的方向看过来顺便抛来暧昧一笑，尹今凉一股血从脚底直冲脑门，她深吸一口气，俯视着苗大隽淡淡的说：“大隽，这个礼拜你替我值夜班。”
苗大隽一听，立马哭丧起脸：“为什么啊！”
“我倒时差。”
“……”
师姐，您都回来快半个月了才想起倒时差……
——
“死者李文皓，17岁，是这所高中的学生，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有心脏病，所以不能排除有病发自然死亡的可能。案发当晚整个学校刚巧停电，监控的后备电源只能供电一个小时，什么都没拍到。最先发现死者的是一个叫宋飞的男孩，16岁，是个哑巴。”
程墨的脚步一顿：“这是个聋哑学校？”
“不是。”余桥把汇总的资料递给程墨，“这是个贵族学校，主楼是那些二代们上课的地方，旁楼是二代的爹妈们资助的孤儿学习和生活的地方。正常情况下两栋楼是隔开的，但是宋飞当天作为轮值生，帮忙打扫主楼校园，今早六点多的时候在林荫路边发现了李文皓的尸体。”
宋飞是个很清秀的少年，或许是因为残障的原因，看上去有些胆小，不太敢看程墨的眼睛。宋飞身边坐着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男人看到程墨进来主动起身，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这所学校的教导主任曹利，平时主要负责旁楼孩子们的生活起居，希望能帮得上忙。”
程墨报以礼貌一笑，视线转向宋飞：“他的听力也有问题？”
“不，他只是不能说话。”
程墨点点头，看向宋飞：“笔录上说你是在林荫路边发现的李文皓，之后就去找了曹利老师，紧接着就报了警？”
宋飞点点头。
“你之前和李文皓认识吗？”
宋飞有点疑惑的皱起眉，身旁的曹利见状忙解释道：“主楼的孩子和旁楼的孩子生活区域是隔开的，平时没有接触的机会。”
程墨眸光微闪，没再问什么。
宋飞和曹利走后，余桥偏头看着程墨问：“你觉得他们有问题？”
程墨摇摇头。
“没问题？”
“不知道。”程墨顿了一下说，“虽然李文皓的死亡时间在凌晨，但林荫路是通往主楼的必经路，校内的门卫夜晚也会巡逻，从李文皓死亡到尸体被发现是一段不短的时间，这么多警卫都没发现的尸体却被一个孩子发现了。”
余桥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谁上班的时候不偷个懒！”
程墨冲她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曹利的宿舍在旁楼，从主楼到旁楼跑步也要15分钟，而从发现尸体的地方到保卫室只要五分钟的路程，宋飞放着近路不走特意绕了一大圈……”
“那个曹老师看上去对那些孩子照顾有加，孩子们依赖他，出了事情第一个想到的是他也在情理之中啊！”
程墨一眨不眨的盯了余桥一会儿，余桥被他看得有点发毛，缩了下脖子问：“干嘛？”
程墨收回视线：“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
“没有什么具体怀疑对象，只能先从李文皓平时接触的人中排查了。”
“这个女孩儿。”余桥从一堆文件中抽出一张简介，“赵籽妍，她是李文皓的女朋友，也是个有公主病的熊孩子，因为被李文皓甩了，曾经扬言要弄死他。”
赵籽妍进来的时候，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不耐烦。
程墨微笑的看着她说：“赵籽妍同学，你不用害怕，我们只是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赵籽妍翘起二郎腿，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大叔，你用不着没话找话，我知道你们怀疑我杀了李文皓。”
“那是你杀了他吗？”
“我说不是你信吗？”
“为什么不信？”
赵籽妍怔了一下，看着程墨笑起来：“大叔，仔细一看，你有点帅哦~”
程墨淡淡一笑：“你也很漂亮。”
余桥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撩上瘾了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