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大道上平稳的行驶。
张济宁问道:“这两天大人的头可再疼过?”
管家说道:“张大夫医术高超,不愧人称神医。自从那天你看过后,再没疼过。”
管家说着,向着张济宁靠近了一点,放低声音说道:“等会老爷估计会给你赏赐,你可先想好了,想要什么赏赐。”
张济宁惊奇的问道:“就治个头疼,怎么还会有赏赐?”
管家表情神秘,说:“殿前司的华岳意图谋刺我家老爷,已经泄密了。今天午时就会乱棍打死。我听老爷话里的意思,这次能抓到华岳,应该是和你有关。连我都赏了千贯,你说你会不会有赏赐?”
管家听史弥远说张济宁是他的福星,自己又得了千贯的赏钱,心情大好,怎么看张济宁怎么顺眼。因此这些话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张济宁的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怪不得自从上次分手后,就再没见过华岳。原来华岳在谋划着当刺客呢。
可是管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怎么竟和我有关呢?我连华岳做的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怎么会是我泄密了?
张济宁自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把华岳送进了死局。
张济宁心急如焚,脸上却是不漏声色,还露出惊喜的表情,说:“管家爷爷,你觉得我找丞相要个官坐坐,丞相大人能答应吗?”
管家一愣,心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成了官迷了?”
想了一下,管家开口说道:“你既没有功名又没有军功,想要当官可是难呀。除非进太医院。”
张济宁摇摇头,说:“太医院不去。天天挨一帮老头子训斥,还不如我现在自由自在。”
管家不禁有些无语。那可是太医院啊,天下有多少学医的人梦寐以求的地方,怎么就成了挨训的地方了?
张济宁又说:“管家爷爷,八品以下的官行不行?”
管家一撇嘴,说:“八品以下?八品以下也能算是官?再说就算是从九品的承信郎也是需要军功的。”
张济宁见自己的循循善诱无法见功,只能挑明了说道:“管家爷爷,你看巡检这个官怎么样?”
“巡检?”管家的眼睛突然亮了。巡检一职还真不需要军功,只需县令委任即可。
不过巡检也要看在何地任职了,有些地方的巡检还不如个衙役,但也有些地方的巡检可是主掌一方的治安,更能训练甲兵。
作为丞相府的管家,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此时听了张济宁的这话,哪里还不明白张济宁的心思?
管家眼睛微微眯了下,问道:“你可有合适的去处?”
张济宁也明白,这点小心思肯定瞒不过这个久经世故的管家,再说还需要管家帮忙,也就直接说道:“不知嵊泗岛可有空缺?”
管家本想着张济宁能有什么好去处,一听竟是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不禁笑道:“塖泗岛?我家相爷说有空缺,那必须有空缺。”
张济宁会心的一笑,也没再多说。
说话间,马车驶进了丞相府。
下了马车,管家让家丁把那两个箱子搬到后院。
张济宁见了史弥远,故作惊喜的说道:“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大人容光焕发,面色红润,定是有喜事。”
史弥远也笑道:“你这个小大夫,嘴巴倒是会说话。难道你还会相面不成?”
张济宁正色道:“大夫最是讲究望闻问切。既然把望字排在第一位,自有有他的道理。望而知之者谓之神,一个好的大夫,只需一望就能知道病情病因病机。”
“望而知之者谓之神。”史弥远嘴里念叨了一句。“既然小大夫一望就能知道病情,看来已经可称为神医了。”
张济宁口中说着话,已经准备好了刮痧板。
史弥远依旧躺在床上,张济宁一边刮痧,一边说道:“神医可不敢当。张仲景可断一人三十年后的生死,我比起医圣可还差了一点。”
史弥远听这个小大夫口无遮拦,大言不惭,也不禁乐了。笑道:“差了一点?那也和三十年差不多了。你看我还能活上多少年?”
张济宁竟然停了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史弥远。史弥远竟突然感觉有种没来由的紧张。
好久后,张济宁才缓缓开口:“自古七十古来稀。大人可也知足了。”
“什么?只到七十?就剩十年了?”史弥远虽然打心眼里不相信张济宁真能看出人的寿命,但内心还是极度失望。
“你既然已经接近了神医,可有法子益寿延年?”
“法子自然是有。”张济宁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了一下。
又盯着史弥远的脸看了半天,轻轻摇摇头,说:“眉心已有青丝入山根,显然是胸有戾气。如能抚平这股戾气,山根无青丝,自能延年益寿。”
史弥远伸手指指自己的双目之间的鼻根,问旁边的管家:“我这里可有青丝?”
管家凑过来,眯着两眼仔细观看,半晌后说道:“老爷,山根出果然有淡淡的青色。”
史弥远大惊,忙问道:“可有破解之法?”
张济宁今天把期门穴刮的尤其仔细,一边貌似心不在焉的说道:“不妄动杀机,戾气自消。”
史弥远听了,眼神闪烁了下,再没有说话。
头部刮完后,又把脚上的太冲穴、行间穴细细的刮了一遍,张济宁这才停手。
净了手,张济宁让管家把箱子里的罐头取出一瓶。
史弥远和管家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撞在瓷坛中的东西,好奇的看着张济宁打开盖子。
“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可清心明目。不过性质偏凉,不可多吃。”
张济宁说着,把东西收拾好,药箱背到身上。
管家没有想到,老爷竟然没有提赏赐的事情。也不好多说,只得一起出来,让家丁送张济宁回去。
回到卧房,见老爷正用个汤勺吃着坛子里的东西。
史弥远贵为宰相,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本想着没有见过这东西,尝上一口。拿料到吃了一口竟是梨子的味道。这一口下去,只觉冰爽中带着香甜,酥脆中透着绵软,竟是一种从未品尝过的滋味。就连心情也敞亮了。
见管家回家,史弥远说道:“去给李知孝说一声,华岳先暂押大牢。你再去查查,这个张济宁和华岳有没有什么关系。”
管家这才明白,原来老爷是对张济宁起了疑心了。连忙下去安排。
中午饭后,管家再次见到史弥远,禀报了调查的结果。在分忧堂医馆周边都打听过,从来没见华岳去找过张济宁。张济宁也从没去找过华岳。
史弥远这才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小大夫说的都是真心话呀。也是,如果他真的和华岳熟悉,当初他也不应该说那句印堂发暗的话了。
能说出那句话,看来这个小大夫说的都是发自本心。今天说的这些也都是真心为了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对管家说道:“你去账房支上一千贯钱,给小大夫送去。”
管家忙说:“老爷,张济宁虽然年龄幼小,不过心智却是不次于常人。老爷何不提拔他个一官半职,也能传为千古佳话。”
“嗯?这个办法好。古有甘罗十二岁为相,这个张济宁怕是也不次于甘罗。好,还是你想的周到。”史弥远笑道。
张济宁一路上心焦如燔碳,回到医馆后,立刻让冯宁去东市探听动静。
一个多时辰后,冯宁回来了。
“东市可有什么动静?”张济宁忙问道。
“我在路上时听人说有个叫华岳的人要谋害丞相,午时在东市处死。沿路也有许多人去观看。可是等到了东市,又听说不知何故不行刑了,人也都散了。”
张济宁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看样子史弥远改了主意了。只要华岳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以后估计最多也就是流放,那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陈宇、周亮、王好古都是认识华岳的,这时才知道华岳竟然惹下了这般滔天的大祸。问清缘由后,也都是心中凄然。
第二天一早,史弥远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让管家过来好好看看自己的脸。
管家仔细看了半天,惊奇的说道:“老爷,您山根处的青筋没了。”
史弥远说道:“你再好好看看。”
“真的没了,一点也没有了。”
史弥远心想:“张济宁这个小家伙还真成神医了,昨天没有杖毙华岳,今天那道青筋就没了。看来以后还是要积德行善呀。”
史弥远可不知道,为了尽快消除这道淡淡的青筋,张济宁可是费了好一番的功夫。不只是在刮痧时所取的穴位都有舒肝利胆的作用,汤药也改成了疏肝理气。
再加上这几天史弥远本就心情大好,前段时间因鼻炎引起的肝火上炎已经基本痊愈。这才使得青筋一夜间消退。
但在史弥远看来,这自然是昨天没有杖毙华岳,戾气消除的原因。
等了两天,张济宁没有听到华岳的消息,终于是放下了心。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