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三,烟阳的雪下得格外的大,许多老人都说好些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而这一天也恰是楼素晚出嫁的日子。
楼君之之前说定不会亏待了她的嫁妆,可楼君之尚未准备,启阳将军府便来了人,将一切事宜皆安排得妥妥当当。
冬月初三,烟阳至安京,更甚至于到启阳的路途,皆是铺满了红绸,这么远的路程,谁也无法想象将军府是怎么弄到这么多红绸的。
可因着雪势太大的缘故,红绸被落地的雪花掩盖了去,即便有人及时清理,一路瞧过去皆是入眼的白,中间带着些许的红,像极了那挣扎拼命盛开的花。
烟阳的习俗便是家中出嫁的姑娘,皆是由兄长或者弟弟背着上花轿。
楼家长房只得了两位千金,未得男丁,背新娘上花轿这种事,自然由堂兄楼君之代劳。
楼素晚拜别了卧病在床的父亲,听了母亲的教导,便由楼君之背着,向着花轿一步一步行去,她觉得楼君之今日走得特别慢,而楼君之也确然是走得特别慢。
直到喜娘出声道:“安京城内都说楼家的姑娘皆是宝,父兄叔侄更是对其好,可再不舍,楼公子也总不能误了新娘子上花轿的吉时啊。”
楼君之将楼素晚送上花轿之后,本来他是要送嫁去启阳,可父亲却怎么也不肯应允,只同他道:“素晚本就是个思家的孩子,你若送去了启阳,岂不是徒增了她的思乡情切。”
楼君之不理会父亲的话,执意要送,花轿中的楼素晚此时却开口道:“哥哥回去吧,莫惹了旁人笑话妹妹小女子胆怯,让娘家人送行壮胆。”
楼君之后来每每想起此事,皆是懊悔,若当初执意送她去启阳,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启阳路途遥远,楼素晚的花轿也是由驷马安车代替,将军府此番这么大阵仗迎亲,倒真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车厢内,就她同陪嫁丫鬟弄月邻间而坐。迎亲队伍出了烟阳,途径安京时,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临街而站,瞧着这甚大的队伍,议论纷纷。
“你看那车上红灯笼上的字,一看就是楼家的车……”
“车上还有叶呢,叶是谁家?”
“当今叶家有权有势的不少,若要论这等排场,必然只得是启阳城镇国将军府叶家了。”
弄月听着车外的人议论纷纷,小脸上倒是显得有些得意:“虽说老爷子不管家中事,好在姑娘你的婚事他还是挂心一二,将军府如此看重姑娘,二叔伯即便当家,也不能亏待了姑娘去,你看这迎亲队伍,弄月长这么大,还未见过这么大阵仗的迎亲队伍。”
“我也未见过这么大的迎亲队伍!”楼素晚将手中的团扇放至一旁,伸手在食盒中拿了一块糕点,轻声说道。
楼素晚轻咬了一口白色糕面上衬印着红色囍字的糕点,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问弄月:,“你说同心糕这般好吃,那糕点铺子的陈师傅怎么平素里就不愿意卖,非得只卖给新婚嫁娶的新人呢?”她接着又咬了一口:“简直就是对楼君之那种誓不娶妻之人的歧视。”
话音刚落,车外倒是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而那声音的内容却是无意间刻进了楼素晚的心里,根深蒂固,毫不自知。
迎亲的人见着那满口胡言的老乞丐,本着是大喜的日子不宜动粗,好言劝着,可那乞丐丝毫不理会他的态度,一个劲的朝着楼素晚乘的这辆车而来,“雨里的夫妻泪交流,雪里的夫妻不到头,楼姑娘,不到头啊!”
楼素晚听着那人唤着她的姓,便颇觉讶异,将身旁的团扇拾起挡着面容,示意弄月将车窗开了一道口,轻声问道:“老人家这话说得,是怎么个不到头法?”
老乞丐听她如是问,像是得了回应般,更为激动的道:“雪里的夫妻不到头啊,雨落天垂泪,雪飘阴气重,今日这般大雪便是苍天都不同意这门亲事啊……”
楼素晚此番却呵呵笑了出来:“老人家这话说得我就不爱听了,你说的那些话我从未听过,我要嫁去的是启阳,而启阳那边反倒是有句谚语说的好像是……”她转头看了看弄月,微微皱了皱眉,好像真的忘了那句话似的:“启阳那边怎么说来着?”
弄月接到她的眼神示意,当即便开口道:“风婆婆,雨贤惠,下雪是贵人……”
迎亲的人皆是启阳来的,听弄月这么一说,都反应过来,他们那里是有这样一句谚语来着,纷纷点了点头。
老乞丐看着渐行渐远的迎亲队伍,长长的叹了口气,便拖着不大便利的身子慢慢消失在这风雪的长路里。
弄月看着楼素晚自刚才便一言不发,喏喏开口问:“姑娘可是在为刚才那句话担忧?若姑娘真的担忧,大不了我们不结这门亲事了。”
她这不负责又无厘头的话,反倒是逗笑了楼素晚,楼素晚抬手捏成拳轻敲了敲她的脑袋,面上挂着笑:“你倒想得简单,若我不嫁了,楼家怎么给将军府交代,怎么给圣上交代?”
弄月假意伸手揉了揉脑袋,嘟囔道:“怎么跟圣上还有关系了?”
楼素晚继续择了一块同心糕掰成两半,上面的囍字被一分为二,递了一半给弄月:“以后你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