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朋握着电话，愣在了那里。抱歉，抱什么歉，不就是不打算投我们广告了嘛。我忙活了半天，凯文也采访了，稿件
也刊登了，你一声抱歉，我就算是穷折腾了？宋云朋“哼”了一声，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啊。
“我曾经对我的一位朋友说，在乐网的B2C 平台上，我们准备把一瓶水卖出一瓶茅台的价格，当时，他盯着我足足有10 秒钟，然后，问我是不是疯了？”说到这里，苏涵按照事先的练习顿了一下。
果然，会场中，众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现在，我可以告诉他，我没有疯，雪多力多功能饮用水，今天正式推出了！”苏涵最后的这句话，陡然激昂，手掌还在眼前的空气里猛地一扇，带动下面的听众一阵掌声。
背景板上，是连绵的雪山。赵楠是“雪多力功能水乐网B2C 直销发布会”的特邀主持人。她含笑面向雪多力生物科技公司的总经理牛正清：“牛先生，我也代表我们的嘉宾问您一个问题，雪多力，再怎么说，也只是一种饮用水，这么贵的水，价格上的水分究竟有多大？”
牛正清卖了个关子：“大家可以看一下大屏幕，雪多力的水源地，在喜马拉雅山连绵的雪山脚下，高山融雪和山地雨水，从山脉腹地要经过长达16 年的天然过滤和冰川砂层的矿化，才流出大山。”
“哇，这种水喝起来，肯定会有一种大自然的味道。不过，有个问题我还要问一下苏总，对我们老百姓来说，一年也喝不了一次茅台，雪多力这么贵，看来，我们也不会有机会喝到雪多力了。”这个设计好的欲擒故纵的环节，赵楠演得很自然。
苏涵把麦克风举到嘴边：“这个，大家不用担心。能卖出茅台价格的雪多力多功能饮用水，是特供型的，那是一种天然的苦矿水。我们每年只在春节期间销售一个批次。我们B2C 推出的主打产品，会面向广大消费者，一瓶水的价格，根据功能定位，大约在8 元到30 元之间。”
牛正清也站前一步，声音激昂：“特别指出的是，我们选择在乐网的B2C 平台上进行直销，也是希望在最大程度上，减少中间环节，让售价中没有水分，让利消费者。”
“这帮人，真会琢磨。”在发布会现场灯光黯淡的角落里，曹胖和丁姗姗凑头开起了小会，“这下子，中国人送礼，不愁没东西拿了，这可比那个脑什么金的消费群大多了。”
丁姗姗频频点头：“像我这样的穷人，虽然喝不起，但也是潜在的消费者，我要买那种纯净喷雾型的，当爽肤水用。” 举办发布会，公关部这帮人，都是会前会后忙，会开起来了，反而能略有点空闲，甚至琳达都拧开一瓶雪多力凑过来八卦：“这个女主持人以前的绯闻男友，就是那个地产商，是不是被抓起来了？” 丁姗姗对这方面门清：“以前追赵楠的，是香港一个做珠宝的，那个地产商，只是借绯闻炒作他的楼盘。”琳达夸张地“哦”了一声，说了声“是吗？
”。在一片礼花和鼓乐声中，发布会终于圆满结束。琳达在会场中，穿来走去，与各路来宾握手。丘华强还特意叫过琳达来，在一位食品卫生部门的官员面前夸耀：“来，认识一下我们的美女公关，不仅人漂亮，还特别有才华，很能干。” 那官员恭维道：“属下能干，是你丘总的福分啊。”琳达心里别扭，丘华强这是拿自己当花瓶了。丘华强却假痴不癫地撒娇：“我哪有什么福，我们这位美女，根本瞧不上我，什么发布会啊，论坛啊，从来没想着给我安排个角色啊，跑个龙套都不行。” 大家哈哈一笑。琳达心里一惊，她一下子意识到，敢情这位COO， 是怪公关部从来不宣传他，他这颗金子，一直没有发光啊。
哼哼，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谁不想在业界混出点名声，把身价往上涨涨。可是，琳达很清楚，重要峰会、论坛，要不抬出凯文来，别人也不会买乐网的面子。而比较小的论坛、对话，苏涵去，是身份对等，你COO 去凑热闹，这不是贬乐网的身份吗？可这些话，也不好对他说。没辙，以后，还是见机行事吧。琳达正想着这些，丁姗姗匆匆走过来：“琳达，有个《北天商报》的记者，我们没有邀请，也来参加会议了，还要给他红包吗？” 琳达顺着丁姗姗的眼光看过去，在散场的人流中，有个猥琐的男人正四下看。“能确认是记者吗？”丁姗姗道：“曹胖说他没见过，这人只掏了个名片，但这事儿，再多问，也不太好。”
琳达叹了口气，没办法，是有很多记者爱跑会，就为了一个红包，瞧他那德性，她真想一脚把他踢出去：“宁可得罪君子，也别得罪小人了，给他一个吧，对了，叮嘱他一定要发稿，否则就没有下回了。”
国贸，一家川菜馆的豪华包间里，张东伟捧着张洗印好的照片啧啧地赞道：“苏涵就是靠谱，这么快就看到捐出去的钱变成帐篷了。”
苏涵解释：“你也给你那两位朋友说明一下，这只是其中一个点，像这样的帐篷小学，一共捐了5 个。”
“这藏族的小姑娘笑得真无邪。”赵楠也凑过来赞叹。张东伟指着照片上小朋友们举着的那张纸：“第一次瞧着自己的名字有种自豪感，回头我拿给我那俩朋友，也净化一下他们的心灵，别只顾挣钱胡花。”
“嗯，等咱挣钱，玩裸捐都行。唉，苏涵，你说雪多力生物科技，明天能涨吗？我一个朋友劝我，进了这只股，还是重仓。”赵楠盯着苏涵。
张东伟一端酒杯：“最烦你们女孩子炒股，个个神经兮兮的，觉得好，攥手里就完了。”赵楠轻蔑地“切”了一声：“你不神经？我还是做财经节目的呢，中国的A 股，压根就没看懂过。”
苏涵喝了口酒：“我不是算卦的，也不怎么炒股。说实话，我对雪多力也没怎么看懂过。一个生物科技公司，为制药厂供原料是正经事儿，干嘛卖水呢？”
这下问到了赵楠的专业上了：“这有什么奇怪的，饮料行业的利润率贼高，咱不说美国的可口可乐，单说中国的娃哈哈吧，老板可是首富。”
“人家的生意怎么做的，我管不着，”苏涵摇了摇头，“我总觉得，雪多力搞得这么高调，一定另有原因，从谈合作起，我就像个傀儡，人家谈好了，我去签的协议。老觉得心里不踏实。”
郭小峰回到杂志社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了。正在办公室里看版面大样的宋云朋，探头把路过的郭小峰叫了进来：“乐网B2C 和雪多力合作的那个会你去了吗？”
郭小峰一脸疲惫地坐下，揉了把脸：“我去参加新浪网的一个活动了，乐网，人家没邀请我们吧。”
“啧，我这事儿办的，窝心。看来不能走中间路线，要么得罪企业，要么得罪你们，不能又删了你的稿，又没在企业那边讨到好。”宋云朋放下手中的大样，“关于乐网的调查，你还按你的计划继续做吧，早晚用得上。”
郭小峰叹了口气：“云朋，以后写企业的软文稿，我就让实习生去写，我这身段根本放不下来，我还是做真正的新闻调查吧。”
宋云朋安慰他：“先生存，后发展。我现在操心的是，得尽快实现盈利，投资商都急功近利，咱们光开花不结果，万一人家撤资怎么办？杂志死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咱们的想法真不一样，做点负面新闻是能刺激企业，但我理解的新闻，不是从负面还是正面的角度去考虑的，我要的是真相。”看样子，郭小峰又要和自己交流新闻观，宋云朋忙摆手免战：“我得抓紧看大样，印刷厂那儿等着呢。”
赵楠的M6 里飘着恩雅的音乐，CBD 万家灯火，最性感的建筑，当属中央电视台的大楼。白天看，像个大裤衩，在夜晚，灯光打亮了无数个网格状的窗，这大楼倒像丝袜美腿。“你喜欢夜晚吗？”赵楠眼神和语气中透着哀婉。苏涵从坐上车，就感到气场有些不对。他被一种意乱情迷的情绪包围着，看赵楠的手一直放在档把上，心里老有一种想去握住的冲动。在心里，他极力想摆脱这种冲动，因为，他不想担当被拒绝后的难堪，听到赵楠在问，忙心不在焉地说：“喜欢吧。” 人与人之间，是有气场的，今天，主场属于赵楠。他感觉赵楠心中潜藏着的情感，将要形成进攻的力量。他在等待着，看她如何出这一拳。赵楠只是淡淡地说：“我不喜欢，我家的灯坏了，你能去帮我修一下吗？” 苏涵觉得自己再绷着，就太不义气了，想起那天在门头沟的大山里，她还四处托人，让警察去护驾，心里涌起了一份感动。他轻轻地抓住赵楠的手，赵楠哆嗦了一下，那只手，温热绵软，手心都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