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他劝赵楠卖掉雪多力的股票,赵楠却很不屑,原因是,她有一个朋友透露内部消息,说有人准备坐庄拉升这只股票,她想跟着赚一笔。
苏涵可以想象得出,这个女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忙着来献殷勤。这个名字,有种很多只手乱摸的不洁感,正是这些,让他无法从感情上进一步亲近。
苏涵看着电脑相册里格桑轻风的照片,那种自然忧郁,远离尘世的味道,似乎才是他的最爱。尽管,他也明白,自己所喜欢的,可能也只是存在于想象之中。
宋云朋和郭小峰赶到酒楼的包间后,先送上最新的一期杂志。琳达假装认真地翻了几页,直接开夸:“麒麟办得真不错,我很多朋友都看,影响力越来越大了。”宋云朋也假意谦虚:“哪里哪里,还得请你们多指教。”
曹胖招呼大家坐下,拎出两瓶茅台:“这是苏涵从朋友那里淘来的,保真。”郭小峰摆手挂出免战牌:“工作时间,我就不喝了。”曹胖不依不饶:“矫情,多少也得尝两杯。”
苏涵明知这时候无论怎么装真诚也掩饰不住这顿饭的功利目的,但还是应酬着:“媒体的监督,能促进我们的工作,一字之师,也得谢,何况是更多的建设性意见呢?”
宋云朋也忙不迭地回敬奉承:“乐网的发展才是一日千里啊。我们也正要把精力用在麒麟财经网上,网络的时效性、便捷性,我算是领教了。在网站运营上,乐网有丰富的经验,我们也想向你们取取经啊。
” 琳达又一转脸看着郭小峰:“宋总,你怎么把小峰这样的人才招至麾下的?敬业,文笔又好。”宋云朋这下不再谦虚:“小峰是我们麒麟传媒的文胆啊。”
这一众人等的相互奉承,肉麻得郭小峰都看不下去了,好在服务员开始上菜。大家正襟危坐,苏涵提议大家先喝三杯,这叫酒过三巡。
琳达先起身敬了宋云朋三杯,宋云朋笑道:“美女敬酒,不喝不行。” 他刚要回敬,曹胖又执酒壶立在旁边:“宋总眼里不能只有美女,也得让我们这些干粗活的表达一下心意。”也敬了三杯。
短短十几分钟,宋云朋已面红耳赤,郭小峰情知这帮人有意要灌他,也不来护驾,守着一杯酒,听着笑着,闷头吃菜。曹胖挨着宋云朋,一脸真诚地问:“宋总,我比较直,雪多力功能水这事儿,你是怎么看的?”
宋云朋两臂撑桌,脊梁挺在椅子背上,有俯视众生的气魄,说话一字一顿:“小峰找权威机构做了检测,结论,已经给你们说了,我们,首先做到了光明磊落。你们咖啡因有两个问题,一是摄入量超标,二是咖啡因会导致脱水,不适合用来做运动饮料……”
琳达笑道:“宋总,你可别这么早下结论。我们正筹备一个活动,明年春天,组织大家去趟喜马拉雅山,参观一下雪多力的水源地,顺便登一下珠峰,去趟纳木措。宋总,你一定要参加,对,还有小峰,也一定要去。”
宋云朋酒没喝糊涂:“美女,你,偷换概念,我们没说水源有问题,问题出在咖啡因上。”曹胖笑面虎似的凑过来:“宋总,雪多力推出前,都通过了国家相关检测机构的严格检测,各种大红章盖得满眼猩红……”“可是,无论对心肾功能不好的人,还是对运动后喝水补充能量的人,你们都没有尽到提示的义务。”郭小峰放下筷子插话,给大家泼了盆冷水。
苏涵也觉得这个话题有些绕不开,正想着怎么解释,宋云朋却晃着红通通的脸,两肘放到桌上:“注意,小峰刚才用的词,是‘义务’。其实,你们盖了那么多红章,的确是尽了责任了,至于这个‘义务’没尽,”他环视了一圈,“如果我们不说,谁又会去注意呢?”
曹胖毕恭毕敬地看着宋云朋,不由放下了手中摆弄着的手机:“宋总,够意思。你也指点一下我们?”
宋云朋笑道:“雪多力,都快卖疯了,你们吃肉,我们是不是也能喝口汤啊?”
琳达刚要张口,苏涵眼神盯着她,轻轻摇了一下头,示意她不要出声。曹胖真诚地看着他,一脸谦卑。宋云朋又一端酒杯:“我们《麒麟财经周刊》也很想和你们乐网合作,可你们一直财大气粗,看不上我们这个小兄弟啊。”
郭小峰忙站起来:“云朋,咱还是就事论事吧。”宋云朋把酒一口干了,酒杯口照着众人:“眼瞅着夏天都快结束了,一进秋天,各个杂志都在冲刺,拼着命完成广告任务,你们是不是也给我们投一点?”
曹胖和琳达都转头看着苏涵,苏涵端起杯酒:“云朋,我一直关注你们的杂志,你们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了,只要有恰当的机会,我会尽力来推动合作的。”
宋云朋见苏涵话说得还是模棱两可,自己倒了一杯酒,也端起来:“既然苏总认可我们的影响力,那,我借花献佛,先谢谢你了。不过,在广告投放上,也别仨瓜俩枣的,就,就把我们给打发了……”
他一下子把需求挑明了。苏涵犹豫了一下:“我们不会辜负宋总对我们的帮助的!”宋云朋一拍桌子:“痛快!好!雪多力的事,我们不说了,到此为止。来来来,咱们喝酒,为咱们的合作。”听着这赤裸裸的交易,郭小峰疲惫地两手搓着脸,倒在椅子背上。
酒足饭饱,带着苏涵的承诺,宋云朋兴奋地走了。苏涵看曹胖喝得有点多,把剩下的半瓶茅台揣进他怀里,让他直接回家睡觉。曹胖却喊住琳达和苏涵:“不走,咱回办公室,我给你们看一件好东西。”
曹胖带着酒意一路飘到公司,直接进了苏涵的办公室。他关上门,掏出手机拍到桌上:“宋云朋还想跟我玩阴的,他这是赤裸裸的敲诈,我全录下来了,咱们,一分钱也不用给他!”
曹胖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琳达一听,吓了一跳,那段话,从宋云朋要求雪多力吃肉、麒麟喝汤开始,到为合作干杯结束,曹胖恨恨地说:“他自己不干净,我看他敢不敢登咱们的负面。”
苏涵摇摇头:“这种偷录挟持的方法,是不是太下作了?凯文说过,公关如做人……”
曹胖很不忿:“是他们下作,拿着篇稿子要挟咱们,老子哪能受这个气!” 苏涵拍着曹胖的肩:“我手机里有一大堆短信,说是职业替人出气,多少钱,打一巴掌,多少钱砍人条胳膊。你看,更下作、更直接的办法有的是,但我们能那么干吗?因为我们都有底线。” 琳达打圆场:“曹胖这个录音还是很有价值的,至少,我们也能让宋云朋清楚,他也有小辫子在我们手里,就算是谈合作的时候,也不至于太贪得无厌。” 曹胖拍着桌子:“对小人就不能太君子。”苏涵叹了口气:“得,我就别和一醉鬼较劲了,你回家去休息吧,别浑身酒气地在公司里乱逛,我也在办公室里小眯一会儿。” 琳达和曹胖刚一出门,就碰到了凯文,他一指门:“苏涵在吗?”琳达忙笑答:“在,我们刚和《麒麟财经周刊》的人沟通过,那件事,给压下来了。”
对于琳达来说,随时随地地表一功,是一种本能。看着凯文进了苏涵的办公室,琳达心里有一些失落。老板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关系真铁,动不动亲自登门问计,再加上王海舟的事情这么一闹,她对市场副总裁的位置已经不再奢望了。苏涵刚把头埋到桌上的胳膊里,准备打盹,见凯文推门进来,揉揉眼睛直起腰来。凯文哪怕是心里压着块大石头,脸上依然挂着招牌式的微笑,他拉把椅子坐下来:“谈女朋友了,都不给我们说一声,怕我们要喜酒喝啊?” 苏涵一头雾水,狠狠拨楞了两下脑袋,才清醒了一些:“哦,你说网上那个照片吧,嗨,那个女孩是一主持人,我陪她去听了回相声,人家八卦她呢,我是被捎带上的。”
凯文提醒他:“现在网上这人肉搜索真是厉害哈。‘乐网男公关色诱女主持’,看得我哭笑不得。你们到底谁在色诱谁呀?”苏涵一惊,网上这帮人怎么这么不靠谱!“这事儿,挺让我头疼啊。”凯文的这几句寒暄,显然是为了下面的话作铺垫,“董事会里有人质疑,咱们的公关,为什么屡屡出漏洞?这接连好几起了,乐无限的事、王海舟的事,还有女主播私生活的八卦,都把你搅了进去。” 苏涵喝了口浓茶,努力让自己扼制住酒意,凯文到底想说什么?凯文“啧”了一声:“我相信,每件事都事出有因,但职场就是这样,只看结果,这个“市场副总裁”的位置,我很难到董事会上去提了。” 苏涵酒意醒了大半,强作镇定:“质疑我的人,一定是COO 丘华强吧。呵呵……”
苏涵干笑了两声,“无所谓啊,我无愧于心,神马都是浮云……”
借着酒劲,苏涵的思维比较跳跃,但他也似乎猜出了凯文的心思:“公关,我没干好,我可以激流勇退。副总裁当不上,没问题,就算这个总监不当了,也没问题。” 苏涵抬头看看窗外,几朵云飘浮在西山山顶,闲散得令人向往:“咱们创业的那群人,现在好像也只剩下你我了吧。公司的创业氛围已经淡了,和这帮职业经理人共事,我常常,常常有削足适履的感觉。“扯到哪儿去了?你可不能给我撂挑子。”凯文大笑,“什么削足适履?我相信,你要想干,没你干不好的。”凯文话里话外架着苏涵,这让他一下子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再说了,你想闲云野鹤,也得等你实现了财务自由才行吧,你还有一大笔期权没兑现呢,你就这不当那不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