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赌一把,即使出点事儿,在周末,这件事的传播范围也不会太广。当然,对于琳达来说,这个周末,她不能休息了。按她的想法,最好能有几家公关公司能尽快过来听标,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几家知名的公关公司都婉拒了合作的请求,原因是,他们与别的网站签有独家合作协议。这个小意外,让琳达一脚踏了空。曹胖听说周末全部门要加班以应对可能要爆发的公关危机,心里十分不悦。自己不可能一秒中想出一个主意来,一想到这个周末的86400 秒,得和这位苛刻的女强人在一起商讨公关作战,曹胖脑袋就大了,他可领教过什么叫度日如年。他再三思忖,忽然有了个主意,把琳达拉到一边,提出一个看似极不合理的建议:“咱们不是想找公关公司吗?为啥不继续用红海搏浪?” 琳达一愣,好你个曹胖,觉得自己害了王海舟一道,这回,想找补回来?琳达一眼就看穿了曹胖的小把戏。
不过,坏人出的主意,不一定都坏。从实际情况看,这甚至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你看,双方合作过一段时间,知根知底,不用再磨合了。而且,红海搏浪是本土的公关公司,路子野,尤其是在应对危机公关时,很有一套。再说了,王海舟已经不是公司的员工了,可以名正言顺地去与他们合作。琳达快速盘算了一下,拉着曹胖去找凯文:“咱们一起去做做凯文的工作。”哼,出了馊主意,成功了,功劳有你的一份;被老板骂了,你也得替我背上一半。曹胖的任务,是强调现在面临的公关压力,以说明找公关公司的紧迫性。果然,这事儿让他一渲染,简直已是火烧眉毛了。麒麟网的新闻虽然删了,但他们肯定不会甘心的,宋云朋一直在憋着劲要找咱们的茬儿。今天,莫宝国也打上门来了,这一打官司,媒体少不得要掺和进来,咱们也得管好媒体的嘴啊。“海舟的孩子还是没保住,前不久去世了。不过,他情绪还好,毕竟,这对孩子来说也是一种解脱。”琳达很有信心地面对凯文打出了这张感情牌,“这几年,海舟的积蓄,全花在这孩子身上了。家徒四壁的,他也需要一份工作。”
凯文动了心:“公关上的事,你全权负责。你们商量着办吧。”琳达马上保证:“我们愿意接受财务部的监管,我相信王海舟和他的红海搏浪,能够成为乐网的左膀右臂。”
从凯文那儿出来,琳达心里一阵畅快,职场上适度流露出一丝情义,能为自己加分。她明白,凯文对这件事,心里也有一个小疙瘩,这回,她全给解开了。这步险棋,看来是下对了,她真得感谢一下曹胖,他的这个主意,让自己一箭三雕了。
接到琳达的电话时,王海舟正在一个聚会上。各色人等,相互纠缠着递换名片。其中,最为惹眼的,是一个号称神医的年轻道士,在一堆美女的包围圈里,忙着相面似的望、闻、问、切,指导大家减肥。
朋友们把王海舟叫出来,让他散散心。孩子没了,工作也没了,怕他在家憋出病来。王海舟正与一个老同学闲聊,那道士走到了他的身边,递上了一张名片:“王先生,我听你的朋友介绍,你是一个公关高手,你的红海搏浪,集纳了一群策划大师……”
王海舟接过道人那张名片,是金箔纸做成的,闪闪泛光。那道人笑道:“世人对传统文化还有很多误解,我们在北京,也做了一个养生修身堂,推广中国养生文化,不知,王先生是否愿意帮我们策划一下,共图发展?”
王海舟这么多年在社交场上阅人无数,他在一个细节上得出个小结论:凡是名片本身是超常规,超尺寸,超奢侈,或是,名片上超过十个头衔的人,最好不要与之合作。他正要想着如何拒绝,恰好,琳达的电话来了。
空荡荡的办公室,在周末,没有空调。好在,北京已有秋意,打开窗子,空气清新。曹胖坐了一上午,腿都坐麻了。他可真佩服王海舟这帮人,熬了一个晚上,居然整出这么多东西来。
王海舟和红海搏浪的几位公关高手,详细地做着乐网公关现状的分析,丁姗姗拎着两大兜快餐盒进来时,大家还没有讨论完。琳达站到白板前,用粗大的书写笔圈出“冷血”“无良”这两个词:“现在,有那么严重吗?”
王海舟说:“舆情监测,已经发现了这个苗头。这事儿说起来也惭愧,网友这么评价乐网,我有责任,那次闪电裁员,是罪魁祸首。另外,咱们的游戏产品,让很多青少年沉迷,一些家长也不满。很多帖子,就是他们在骂。”
闻到饭香,曹胖肚子里咕噜咕噜叫。他帮着丁姗姗给大家发盒饭和饮料:“人是铁,饭是钢,咱们边吃边说。”
王海舟掰开一次性的筷子,对刮着去除毛刺:“我们很担心,如果雪多力功能水的问题处理不好,媒体很容易强化乐网‘无良’的一面,这个标签一旦被坐实了,乐网的品牌打造,就不是从零开始,而是要从负数开始了。”
八大处的虎头峰上,有一条羊肠小道,从这里出发,过翠微岭、挂甲塔、打鹰洼,进入香山的好汉坡,下到香山邮局,就是北京驴友们户外穿越的经典线路“香巴拉”。
成晓毅和苏涵都背着登山包,气喘吁吁地穿行在山林中。山风吹进速干衣里,有些凉。日头偏西时,他俩找了块背风的大石头坐下,苏涵包里有花生、火腿肠,成晓毅从包里掏出两罐啤酒。两个人躲着太阳,惬意地喝了起来。
苏涵一直心事很重,他很清楚,B2C 事业部,所谓事业,在一开始时,就是生意。所谓生意,就是利润至上,利益最大化。这少不了要挤压上下游的利润,早些把盘子做大。
苏涵看了看天高云淡下辽阔的山野,和成晓毅碰了一下啤酒罐:“我以后的日子,又得锱铢必较,充满铜臭啊。” 成晓毅喝了口酒,歪倒在石头上:“我是想有铜臭而不可得啊。”微霆公司对乐无限的产品和市场前景都很满意,可就是认为乐无限的团队太偏技术,需要尽快完善,投资的事一拖再拖,拖得成晓毅都不抱希望了。“唉,上次找你时,我还把你当成那1% 的希望,现在,乐网也把大任降到你身上,我是没指望了,继续耗着吧。”成晓毅喝了口闷酒,“我真怕乐无限熬着熬着就熬成了汤锅里的那根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苏涵的思路和他完全不是一个方向。B2C 要想发展起来,必须要靠好的声誉来支撑,现在,雪多力麻烦不断,就像这条山路,路很陡,很窄,两边还横生枝节,牵牵绊绊的,你要不管不顾往前冲,这些枝节就能挂到衣服上,扎到脸上。思来想去,不行,这次的公关,我还得盯着点,别让雪多力这根带刺的小树枝把我的B2C 给刮拉坏了。好在,王海舟率红海搏浪杀了回来,他心里稍稍有些底了。
怀柔一个欧式风格的庄园里,正举办一个红酒品鉴会。宋云朋的这一帮朋友,都握着杯子当啤酒喝,把品鉴当成牛饮。红酒庄园指望麒麟传媒能带来一批潜在的客户,从场面上看,这次赞助显然达不到预期的效果了。
宋云朋在人群中应酬了一番,走到户外的葡萄架下,他带来的朋友们正聚拢在这里天南海北地神侃。这帮人没几个着正装的,不是剃着光头,就是留着胡子。大家招呼:“云朋,来来,晒会儿这高端人士才能晒的太阳。”
宋云朋把酒杯放到大条木桌上:“兄弟们,我被人算计了。这事儿,说出来丢人,但也不能不跟哥几个说啊。”宋云朋把乐网偷偷录音的事儿一说,哥几个真急了:“这么下作的手法,咱哥几个使这手儿没问题啊,一个上市公司,这么干,他们好意思吗?”
这帮网上活跃的所谓意见领袖,一致认为“乐网这么无视江湖规矩,那是不想混了”,纷纷表示要替宋云朋出气,有人甚至说得信誓旦旦:“我本来就想骂这乐网了,我一个唱片公司的朋友说,乐网的这个音乐榜,得塞黑钱才能上榜。这得耽误多少有才华的音乐人啊。”
宋云朋忙把杯子一端:“得,大家别东一斧子西一榔头,乐网,是真有问题被我们调查出来了,他们卖的雪多力功能水,根本不适合用来补充体能。大家只要关注一下这事儿,到时候把劲都使在这上面就成。
” 风,从苏涵耳边的一根枯草上吹过,发出悠长轻柔的啸音。苏涵掏出口琴,吹起他的至爱The Water Lily 。成晓毅仰望着蓝天,慨叹道:“江山如此多娇,爱江山,更爱美人。”
苏涵伸手拔出那根狗尾巴草的草茎,咬在嘴里:“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成晓毅笑道:“哎?大周末陪我出来爬山,你那位女主播,会不会吃我的醋,回头让你跪主板?”
苏涵笑道:“我爬爬山脑子还能清醒点,真和她在一起,脑子准是一团糨糊。我可提醒你,女人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就是太敏感。你想一个人想想事儿,她就问寒问暖,问东问西,恨不得扒开你脑子,找找有没有不该想的东西。”
成晓毅笑道:“你直接告诉她不完了,没准人家能帮你出出主意。”苏涵站起来:“说得清吗?犯得着吗?”他拍拍身上的土,“得,我还是寄希望于我们的公关团队吧,周一就得迎接一场场战斗。”
没过几天,莫宝国向法院递交诉状的消息很快出现在各个网站上。独掌公关部的琳达果然有气魄。她向行政部征用了一个会议室,王海舟和红海搏浪的几位公关高手把这里变成了作战室。按曹胖的想法,赶紧的,一家家地删稿子吧。王海舟不同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这样干,稿子可以删,帖子呢?删不胜删。大禹治水还知道疏导呢,这么硬干,会伤了和媒体的关系。” COO 丘华强,对这次公关极为关切,亲临现场看望大家,大有督战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