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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灭火

酒足饭饱,成晓毅带着八位兄弟,来到四号会议室,看着行政部门把电脑硬盘都格式化掉。开始办理各种交接手续。HR 还给每人发了一个纸箱,用来放自己的私人物品。

曹胖在苏涵的办公室,一个劲地抱怨:“咱裁员,又不违法,你说这帮媒体瞎说啥啊?都是闲的!”

苏涵明白,谁的工作被人挑出毛病都不会自在。他给曹胖倒了杯茶:“没错,咱们不违法,甚至,对被裁的弟兄还很仁义,咱没指望媒体夸咱们,只要能保持沉默就行?可是,这帮记者,本来就是有事儿就上的主,躲不过,就得好好应对。”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胖摇了摇头,“你非要让我急中生智,也太难为我了,就算我智商高,我怎么着也得翻翻公关教材,现学现卖吧?”苏涵勉强笑了一下:“行,你回去想也行,一个小时,给我一个说法行吗?”

曹胖歪着头想了想:“好吧,我尽量。”他开门出去了,但他不明白这会儿苏涵哪根筋不舒服,没事儿找事儿。苏涵摇了摇头,这厮,居然一点危机公关的意识都没有。给他一个小时,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点公关常识。苏涵也是在一瞬间想到要给这小子点压力,他想测测这小子的公关能力,假如自己真的做了市场副总裁,曹胖现在的状态,真是不堪重用啊。

把曹胖打发走,苏涵心里又一咯噔,自己能想到试试曹胖的深浅,那凯文呢?他把处理裁撤的事儿交给自己,是不是也在考察自己呢?他忽然明白了,他心里的那丝不安,更可能是源自这个原因。这次裁撤中的一举一动,凯文都盯着呢。

HR 的刀这回果然够快,下午才三点来钟,裁员手续已经办完,成晓毅这一行人,一人抱着一个纸箱,示威似的穿行在办公区漫长的卡座走廊里。前台的小姑娘甚至有些兔死狐悲地问苏涵:“苏总,咱们乐网不是发展得很好嘛,为啥要裁员啊?”

“不是我们要裁,是这哥几个要我们裁。”苏涵耐心地解释,“裁掉他们,这帮人就能拿笔补偿,要是他们辞职,咱们就省钱了,裁员,对他们有利啊。” 裁员的顺利,出乎王海舟的预料,他在前台迎住送走了八位烈士的苏涵:“多谢苏总的帮忙啊!走,陪我去抽根烟。”

公司角落里的吸烟室,号称奥斯维辛毒气室。一进去,苏涵就被呛了一个跟头。王海舟迫不及待地点着一根:“这是昨儿买的假烟,实在太假了,抽一口能恶心到肝儿颤,我决定拿它当戒烟的药引子,烟瘾上来就来一口。”

苏涵被呛得站到窗户那儿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知道为什么这么顺利吗?那是因为,当初我招他们的时候,除了能力,最看重的,是他们的性格,我要的都是阳光的人。没那么多事儿。”

王海舟又吸了两口,把大半截烟摁进布满烟头的烟灰缸:“你高瞻远瞩啊,到我们HR 做人贩子得了。我让贤。”苏涵叹了口气:“别,你帮我留意一下,物色一下公关方面的人才。我有种预感,你海舟的问题解决了,咱们曹胖的麻烦,可能要来了。”

王海舟不由“哦?”了一声,又哈哈大笑起来:“公关人才,我就是啊,我的专业就是公关啊。得,你来HR 做人贩子,我去市场部给你做公关得了。”

透过大落地玻璃窗,西山起伏的山脊,如一条卧龙蓄势待发。这一天,忙忙碌碌已过了大半。苏涵的手机里,有两个饭局的邀请,他决定推了,编个要加班的理由。的确,他今天会在办公室里呆着。他还惦记着乐网上那些正版高清大片,非要用投影看上两部。

苏涵正捧着手机回短信,张东伟的电话跳了出来:“苏涵,没打扰您吧,晚上有事儿吗?”这个兄弟说话永远那么客气,苏涵笑道:“你要找我,我有事儿也得推了。”张东伟爽朗地笑了:“你帮了赵楠,太给小弟我面子了,今晚请你吃虹鳟烤鱼去。”

小钢炮GT改装后的轰鸣声,震荡着整个北四环。苏涵下楼时,张东伟的车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了。苏涵开门要上车,张东伟推开鼻子上的墨镜:“你中午没吃什么好东西吧?咱们55 分钟后下车,你可别吐啊。”

“咱这是要上哪儿吃去?”苏涵坐进车里勒好安全带。“密云水库。”张东伟掏出手机,用视频拍了一下仪表台,“哥们,你们看好了,我现在是在北京北四环,55 分钟后见。看看里程表,我发动车,你们计时吧。”说完,扣上手机,一脚油门,这车“呜”的一声蹿了出去。“这回还真褶子了。”曹胖对着电脑直咬牙。苏涵出门前,还趴在曹胖的卡座前,让他注意一下媒体上的言论,别让人拿裁员说事儿。现在,几个门户网站都贴出来了:《乐网闪电裁员,涉嫌违犯〈劳动法〉》。“谁说我们违法了?那么好的条件,我都恨不得被裁了,他们瞎写什么?”曹胖环顾四周,冲着丁姗姗叹气,“真不知到哪儿说理去。”

王海舟在办公室里,也在盯着这条消息,有句话能把他鼻子气歪了:“乐网市场部相关人士向记者表示,被裁员工系IM 部门,因工作表现一般,业绩不佳,已成为公司发炎的盲肠,导致整体被裁。” 他抄起电话打给曹胖:“我的曹大人,你怎么给记者这么说?这不激化矛盾吗?业绩不好,不代表别人工作表现不好嘛。” 曹胖拍着桌子加强语气,在电话里几乎是在吼:“我要是那样说了,我是孙子,盲肠炎,我只是打个比方。谁知道这帮记者这样写啊。” 发毒誓,当然不解决问题,丁姗姗眼尖,看到另一条新闻又迅速冒了出来,她光念了一下标题曹胖脑袋就“嗡”了一下,“被裁员工回应:乐网转嫁战略失误太冷血”。

报道的核心观点有两个:第一,被裁员工,在工作上都很敬业,开发期间,几乎三个月都睡在办公室。说这个团队工作不努力,是对被裁员工的诬蔑。第二,乐网,对公司员工太冷血,从通知裁撤,到员工离开,只有不到6 个小时时间。

看来,媒体开始去采访被裁的员工了。各大网站,都纷纷转载这则消息。很多人在微博上、QQ 上议论此事。言论的导向很快形成:乐网的Laile 业绩不好,是公司战略失误,让一个执行团队扛这个责任,是不恰当的,也有失大公司风范。

丁姗姗盯着电脑:“唉,这就是传说中的公关危机啊。”曹胖不由攥着拳运气:“江湖最近实在太寂寞,媒体可算找到点事干。”

曹胖打了几次电话给苏涵,却没人接。张东伟改装过的GT,马力达到了350 匹,它在京承高速上,左钻右闪,一路超车,上演着极品飞车的真实版。发动机的呼啸声和嗖嗖而过的风景,让苏涵的神经绷到极致,好在,推背感就没松弛过,他牢牢地陷在座椅里。

COO 丘华强,大步流星地走到曹胖跟前:“苏涵呢?你们市场部有没有看网上的新闻?人呢?这么大的事儿,就听之任之吗?”曹胖举着电话,一脸苦相:“丘总,我这不也在找他吗?”

丘华强掐着下巴在曹胖面前走了好几趟:“你们市场部,是干什么吃的?尽快地扼止住这些言论!”正说着,王海舟匆匆走过来:“丘总,你别急,苏涵临时有事儿,这事儿,我和曹胖去想想办法。”

王海舟拉着曹胖进一个会议室。曹胖还扭头瞪丘华强的背影:“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凯文还在飞机上呢,这丘华强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嘿,人家是COO ,你是CAO ,都是O,别较劲了。”王海舟把他摁到椅子上,“还是说正事儿吧,苏涵一直担心公关上可能会出问题,这下,还真让他说着了。” 曹胖瞪着他:“苏涵帮着你把裁员的事情处理得挺利索,可他怎么不帮着我搞公关啊,到底怎么做,他不也两眼一抹黑吗?” 王海舟看来早已有了对策:“凯文出国前专门交待,裁员这事儿,由苏涵负责,他帮了我,我也不能晾着他,公关上的事儿,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解决的,只要你心里不排斥,我的建议是,我们请一下外援,帮着应付一下吧。” “请外援?”曹胖差点蹦起来,自己负责公关,请一外援,这不就像打自己的脸一样嘛。但又一想,什么事儿都得有个解决方案,不请,自己又没招:“能抓耗子就行,你们HR 的人脉广。可是,这市场费用……”

“咱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先透支个人脉吧,问题解决得好,咱们去宰苏涵,让他从战略合作费里出血。”王海舟的表情,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

宋云朋站在白板前,写下了几个大字:“乐网的七宗罪”。郭小峰和相关的编辑、记者,都拉了把椅子环座在周围:“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乐网裁员,会吸引大众的眼球,我们要搭上这班顺风车,借这个话题做做深度。小峰,你把收集到的资料和观点,先给大家分享一下。”

郭小峰站起来:“云朋把这次选题策划的主题,写得很耸人听闻,我还不知道乐网有没有七宗罪呢。我收集到的资料主要是,有一些家长反映,他们的孩子天天泡在乐网上玩游戏,逃课,偷家长的钱……”

“游戏害人,可,这事儿,不只是乐网一家有。”有的编辑提出疑问,“再说,这个话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新鲜。” 宋云朋插话道:“可是,乐网的游戏,涉及虚拟恋爱。这是教唆中学生早恋,性质就不一样了。”

“我这里有个极端一点的例子。”郭小峰接过话题,“有人投诉,在门头沟,有一家人的孩子,是个初中女生,在乐网的游戏里恋爱,在网上虚拟结婚,不知道怎么传到学校里了,风言风语的,家长也很生气,结果,因为精神压力过大,自杀了。”

宋云朋频频点头:“小峰,你要再多收集一些证据。当然,这个话题,只是乐网的一宗罪。现在,他们冷血裁员,这个也要尽快采访到相关被裁的员工,让他们说话,这是二宗罪。”

大家看着宋云朋在白板上,又打了一个大叉:“我们也了解到,业界有一个说法,乐网正形成垄断,看到行业里什么赚钱,它就跟风做什么,游戏、杀毒、团购……

当然,IM 失败了,但听说马上又要推B2C 了,它有庞大的用户基础,它一出马,别人就基本没有活路。这是用抄袭的手段来扼杀创新。创业公司没法活了,这也是一宗罪。”

“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说的就是乐网。”大家都纷纷议论。

宋云朋趁热打铁:“大家都辛苦一下,看看乐网还有哪些可做的话题,我们凑成七宗罪,可以做个大专题。必须有杀伤力。”说着,他在白板上,写出“杀伤力”“影响力”两个词,中间划了一个双向的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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