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一行,有惊无险。纵是极力淡定,心里还是发怵的很,陶潜将立夏立秋几个送回去,自己也换了身衣服,才去了坤宁宫。这么一来,就去的晚了许多。好在皇帝也是寅时末才来,她只要比皇帝早就行。
坤宁宫灯火通明,来来回回的宫女太监端着热水进进出出,并没有很慌乱。
陶潜走进殿内,贵妃德妃等人按等级坐下,一众的表情统一,虽没有明显的不耐烦,看的出来一个个早早的起来折腾都有些精神不济。太后在隔壁偏殿,皇上还未到,陶潜默默行过礼,走到一旁坐下。
内间隐隐有皇后的叫声和稳婆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贵妃向陶潜挑了挑眉,默声询问。立夏不在,立秋也是一脸神思不属。
皇后正在生产,落出这幅表情,被有心人看到,指不定会说什么呢。
陶潜缓缓摇了摇头,示意贵妃她没事。
生孩子是很慢的,皇后刚刚发动,还有好一会儿要等呢。陶潜勉强撑起精神,刚刚太慌乱了,她倒是没想到。她踩了那么滑的一块儿石头,一定会跌倒,陶潜心里清楚,普通积雪绝对没有那么滑,那块石头上应该抹了油,所以她才会滑的那么剧烈。
可是立秋却告诉她,是有人推了她一把,她才先倒在陶潜身前做缓冲的。
为什么要推立秋呢?难道不是为了害她小产?
“臣妾/嫔妾参见皇上。”
赵士辙披着黑色鹤纹大氅,大氅上沾了些碎雪,英挺的剑眉,蕴藏锐利的黑眸,薄唇轻抿,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孤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帝王的威严。
赵士辙眼神扫过陶潜,本就没有睡醒,再加上受了番惊吓,脸色怎么也好不到哪儿去。赵士辙走到陶潜面前,低声问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贵妃也看过来,赵士辙握着陶潜的手,手里的小手冰冷冷的,一点也不像以前热的手心都是汗,“你既然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眼下皇后才刚刚发动,你可要等一会儿,听朕的,先回去歇着,等皇后生了朕派人通知你。邓宣,送婕妤回去。”
牛贵妃一直等在旁边,见陶潜出去了,她才上前,“潜儿脸色有些差,一会儿臣妾便派个太医去瞧瞧。”
赵士辙顺其自然的牵起牛贵妃的手走到主位上坐下,“嗯,皇后生产,后宫的事劳你多费心了。”
牛贵妃笑了笑,毫不在意的道:“臣妾也只不过忙这几天而已。”
她料理宫务完全是因为皇后生产,可不是因为“蛊毒”,依她对赵士辙的了解,等皇后生产完,她就该上交宫务了。
贵妃试探道:“潜儿是头一次怀孕,可麻烦着呢,她身子虚弱,我总怕照顾不好。等皇后娘娘好了,她也是刚生产完,有经验,照顾潜儿最好不过。”
“不急,皇后刚生产完,又新添了皇子,难免照顾不过来,你与潜儿交好,有你看着朕很放心。”赵士辙淡淡说道。
牛贵妃得了一句,不敢再试探,如今这口风倒是自己还有争权的机会?想到陶潜今天的不寻常,宫权在自己手里,陶潜便多一份安全。
生孩子是很慢的,赵士辙在坤宁宫坐了一会儿,就要去上早朝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
坤宁宫皇后于辰时诞下一子,名赵旭。
旭,日旦出貌。太阳初出的样子。
陶潜听闻消息,也去坤宁宫探望皇后,又带了礼物给小皇子。
太阳出来,路上的冰雪融化,好走了学多,但经过昨晚那一遭,陶潜还是心有余悸。
立秋担忧的道:“娘娘,这里不定很滑,让奴婢先过去吧。”
陶潜点点头,在小亭子旁站定。
立秋小心的走到她们昨晚滑倒的地方,土紫色的花岩地板,摸上去糙糙的,一点横迹也无。昨天下了雪,今天又早早被宫人们打扫干净,早就半点横迹也无。
立秋冲陶潜摇摇头,陶潜走过去,昨天这块地板上抹了油,所以踩上去才会那么滑,可是昨天那么大的雪,等把她弄小产,正是连证据也无。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
能算到她走那里,又刚好有雪,天时地利人和为什么她会没事呢?
“潜潜!”齐相宜刚从坤宁宫出来,看见陶潜,走过来。
“相宜。”
“潜潜,昨晚,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齐相宜一脸愧疚,又害怕陶潜怀疑她,赶忙过来解释。
昨晚她就在她身边,若不是她跌倒了,陶潜也不会滑那一下了,何况,若是昨晚陶潜真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
“潜潜,”齐相宜靠近陶潜,摒退了左右,低声说道,“我,我是绝不会害你的,我的小日子迟了,可能,所以我绝不会为了摔倒我自己把你碰流产。”
她从一开始,就没怀疑齐相宜。可是,齐相宜也怀孕了?
“还、还没宣太医,只是迟了几天。但是就这么几天我也绝不敢赌。”齐相宜目光灼灼的看向陶潜。
昨天的事情绝不寻常,可千万不能是她来背这个锅。可是偏偏昨晚在陶潜旁边的是她,第一个摔的也是她。
“我没事。”陶潜握住齐相宜的手,看着齐相宜,“就是惊险了点,我半点事没有。相宜,昨晚你是自己不小心跌倒的?”
陶潜继续说道:“就这块地板,”陶潜脚尖点了点昨晚她站着的地方,“那上边应该是抹了油,所以才会那么滑。是我不小心走了这条道。所以,就算你没跌倒,我也会跌倒的。”
“那你……”齐相宜看向陶潜,这明显就是有人要害她,可是偏偏昨晚陶潜只是受了点惊吓。
陶潜认真的对齐相宜说道:“相宜,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你。否则的话,我昨晚就不会和你一起走了。”
齐相宜睁大眼睛,“是我小心眼了,我只是不想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齐相宜苦笑,“深宫中哪有什么真情谊,咱们利益不冲突,所以是朋友,但也绝不能随便叫人利用自相残杀。”
她这话说的很乱,又没说错,陶潜一时也无法反驳。要是有利益冲突,根本不会结为朋友吧?
深宫中没有朋友,那她和贵妃呢,自进宫以来,贵妃处处相帮,那她有什么呢?她好像什么也没有。
“您又叹什么气呢?”立春从屋外进来,又去内间给陶潜取了一件披风,“晚上冷,你又畏寒,披上更暖和点。”
屋子里炭火烧的正旺,根本不冷,立春就是喜欢瞎操心。立春立夏小满她们三个一起长大,抛开主仆,也算是朋友吧。
今晚虽说没下雪,可是忒冷,立春烤了会儿炭火,才感觉浑身都暖过来,“小主,奴婢去问过姬安宫的人了,都说没有推过立秋。”
“那可看见了是什么人?”
当时场面混乱,根本没人注意,立春说道:“对了,立秋说推她的那人手劲儿极大,也不是胡乱推的,像是、像是……”
像是提前为了陶潜摔倒出事做的人肉垫子。
这是为什么?立春满脸疑惑。
陶潜也想不清楚,既然要害她,为什么还救她?
陶潜揉了揉发困的眼睛,放下手里的针线,“唉,到底怎么回事,过几天就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