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范彬在那信口雌黄,陆老赶紧收了收自己的下巴,觉得很有必要把真实情况再重新汇报一下,不能让自己的夫人就这么被范彬诓骗了,所以他赶忙拉着自己的夫人说道:“夫人呐,老夫没……”
哼~哼~
范彬突然抽搐着鼻子,小声得哭了起来。
因为他通过陆老的微表情,感觉到陆老好像动了什么歪脑筋,正所谓:既来之,则安之。和谐美满的家庭已经摆在自己的面前,不能就这么得而复失了,所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绝对不能留给陆老任何一个污蔑自己的机会!
陆夫人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范彬的异常,她抛开了陆老,转向了范彬,这便导致了老者刚才说到一半的话又被堵了回去。
她关心地问道:“孩子,你怎么了?”
“我知道,我的到来很唐突,可能会为这个家庭造成不必要的经济负担,所以干娘您不必担心,我吃完这顿饭立刻就走,哪怕是今后流落街头,死后骸骨无人收,我也不能再给您和陆老平添麻烦了,不过今日的施饭之恩,我范彬没齿难忘,来生定会结草衔环以报。”
说着说着,这情绪就上来了,范彬毫不遮掩地放声大哭了起来,以此将这场闹剧推向了高潮,还不忘双手掩面,假装擦拭着眼泪,并通过手缝来偷偷地观察。
看见陆老满脸愤恨的样子,范彬并未觉得奇怪,因为他本来就是在演给陆夫人看的。通过陆夫人脸上浮现出来的同情和担心,范彬知道已经取得了比自己预想中还要好的效果。
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其实从一进门看到陆老那个怂样,他就知道了陆老平日里肯定经常迁就自己的夫人,如今自己攻破了陆夫人的心里防线,也就算是在正式宣布着自己的成功入住。
陆夫人轻抚着范彬的头,温柔地安慰道:“怎么会呢,既然来了那就是一家人了,没有人会赶你走到,孩子,你就在干娘这里放心住下吧。”
陆夫人扭过头瞅着陆老,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又或者是在希望他能讲两句好话,来安慰安慰范彬。
可陆老才不吃这套呢,范彬的戏演得虽然不错,但可惜戏份中还存在着唯一一点的不足,那就是他的眼睛不争气,根本没挤出来一丁点眼泪来,所以陆老也毫不犹豫地展开了他有力的回击。
“夫人呐,这小子光打雷不下雨,根本就是在欺骗你的同情,你好好看看他,哪里可怜了?”老者气愤地指着范彬的眼睛。
“干娘,我这是因为好久没吃东西了,所以饿坏了泪腺,它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勒紧了自己的裤腰带,导致我眼睛堵塞,无法产生分泌物。”
范彬用手掰开他卡姿兰的大眼睛,继续委屈地向着陆夫人说道:“干娘,您看,我眼中的血丝,是不是很红、很多?”
陆夫人凑了过去,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实比常人的要红要多,她还真的以为范彬是得了什么怪病。
“你看看人家孩子,多可怜啊,眼睛都生病了,居然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你刚才居然还说那样的话”陆夫人微微有些气恼的看着陆老。
范彬在心中暗喜,这可是他连续几天加班得来的战利品,不补上个几天觉,岂是说消就能消?但没成想还在这里帮了自己一把,果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陆老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进行回击,但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舍本逐末了,于是立刻回归正题,一本正经地说道:“眼睛的问题暂且不议,老夫就是想和你讲清楚,老夫与这小子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行了,我都已经知道了,吃饭吧。”陆夫人直接了当地拒绝了陆老。
毕竟刚才是你叫人家孩子说的,人家孩子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了,现在你又要重新再讲一遍,岂不是浪费时间嘛。
“不是,夫人你得听老夫说啊。”陆老急的都快要蹦起来了。
“行了,赶紧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陆夫人只是谈谈地回了陆老一句,然后夹起一筷子菜,放到了范彬碗里,笑着说道:“来,孩子,吃菜。”
“哎!谢谢,干娘。”范彬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还不忘朝老者挑了下眉。
很小‘吱吱’的声清晰地传入了范彬耳中,他没想到老者这都还没入睡,就已经开始磨牙呓语了。
接下来餐桌上的气氛很活跃,范彬和陆夫人一直都有说有笑的,而陆老好似落进了一个被爱情遗忘的角落。
陆夫人时不时看见范彬碗里没菜了就给他夹点菜,搞的一旁的陆老只能疯狂地对着范彬使白眼。
虽然这些举动,小到不值一提,但却让范彬莫名产生了一种家的感觉,一种他期盼了很久的温馨。
其实还在范彬尚未懂事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离了婚,但为了能给范彬留下一个美好的童年,他的父母决定还是暂时住在一起。
当然这些范彬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全都知道了,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什么,可惜他只有被改变的命运。
后来范彬上了初中,他的父母给他报了寄宿学校后,便开始了分居生活,再后来,到随便上高中的时候,父母已经有了各自的新家庭,因为范彬是双方共同抚养,所以他们每个月就是给范彬寄点钱。
范彬就这样一直寄宿在学校里面,独自上了高中,独自上了大学。他很贪玩,但为了他自己的将来,却又不得不努力。最后大学快毕业的时候,范彬很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公司去实习,他需要一个稳定的工作,来让他能将来在这个冷漠的社会中得以生存,所以他在实习期间一直兢兢业业。
回想起这段人生,他发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和自己的亲人坐在一起吃饭了,哪怕仅仅只是坐在一起。想着想着,一种很特殊的情绪在他的心头翻涌,让他的眼眶也不自觉地被打湿了。
他知道或许是陆夫人慈母般的关怀,又重新温暖了他这颗冰冷了多年的心,虽然眼前的二老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但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梦的话,那么他们以后便是了。
范彬的眼睛在眼眶里打转,他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并把头低了下来。毕竟在别人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哭出来,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他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这个样子,毕竟都已经压制了十几年了,再多忍耐一下有何不可。
陆夫人发觉了范彬的不对劲,立马关心地问道:“又怎么了,孩子?”
很可惜,一听到陆夫人温柔的声音,范彬终于忍不住了,常年积压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了,是那样的猛烈,犹如台风过境,眼泪如潮水般淹过堤岸,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范彬抬起头单纯地看着陆夫人,就像在看自己的母亲一样,他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笑了,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一边哭着,一边笑着。
“这怎么又哭上了?”
陆夫人从自己的袖袋中取出一条白色手绢,轻沾着范彬的眼角。
范彬这回是真哭,陆老马上注意到了这点,他在想是不是自己之前太过分了,所以才会让范彬这样,这一刻他的心也软了下来,想着要不要开口安慰一下。
“哈哈,没事的,干娘,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是泪腺饿坏了,估计刚才把它喂饱了,所以它又重新回来工作了,然后这泪水啊,也就止不住地向外流了。”
范彬接过手绢赶忙擦了擦眼泪,挤出一副无事的笑容。
“哦,是这样啊,那没事就好。”见范彬这么说,陆夫人也放下了心来。
不过范彬在此时却想到一个事,某位老同志刚才杀气很重,是不是该好好地惩罚一下?
而且自己的眼泪也不是说流就流的,既然都出来了,那就需要有点存在的意义,难道不是吗?
“恩,估计这些都是因为之前我发自肺腑的感言,而哭出来的眼泪,结果我还被陆老冤枉,说我没哭。”
趁着现在眼角还湿润着,范彬摆出一副惹人怜的样子,迫切地盼望着陆夫人能给自己做主。
突然被点名的陆老,真的是有苦说不清,他只能默默地遭受着陆夫人的冷眼洗礼。
好小子,真是够混的啊,这时候了还不忘阴老夫一手,呸,老夫刚才居然还想着劝慰他,想想就恶心!
看着老者那一脸不服的表情,范彬又发问道:“眼泪会迟到,但是永远不会缺席,陆老,您说是吗?”
陆老冷哼了一声,便不再吭气,陆夫人则轻笑了一下,毕竟这么多年来,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晚辈这样和他贫嘴。
范彬见此时机,决定乘胜追击,所以他一转攻势,将心思又放在了陆夫人身上。
“干娘,此情此景,我想为你作歌一首。”
“是吗?你唱来听听。”
陆夫人也颇有兴致,毕竟陆老读了这么多年书,也不见得给她作诗一首,没成想今日才领进门的干儿子,就为自己写了一首歌。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范彬声情并茂地演唱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歌。
范彬知道明朝还没‘妈妈’这个称呼,所以唱完之后立马和陆夫人解释道:“干娘,妈妈就是娘的意思,这是我们家乡的叫法。”
陆夫人很开心,这她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歌,而且是为自己写的歌。陆老也微微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范彬脑子里,竟然还装着这么一点好东西。
看着陆夫人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脸,范彬则继续着他那没羞没臊的表演,而陆老的内心却在此刻莫名地出现了一种羞愧感,他读了一辈子的书,教了半辈子的学生,却好像一直忘了将自己的文采用在最需要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