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彬轻笑着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逼逼了一句:“果然就只是个路人甲吗?”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灰暗到了极点,上天或许有宠儿,但我范彬不配,是吗?
“老夫是壬甲年出生的,所以就取名为壬甲了,这有何不可吗?”老者认真的回答着。
不就是一个名字吗?老者不懂范彬为什么又提起这茬了。
范彬没想到这大爷身体不行,耳朵到挺灵,收了收自己倍受打击的神情,满怀歉意的说道:“抱歉啊,大爷,我只是觉得这名字起得太过随意了,所以还沉浸在吃惊之中。”
“哈哈,没事没事,其实老夫年幼时本不喜这个名字的。但后来去了学堂念书,先生告诉老夫,陆游的《醉中自赠》中有一句‘赋形未至欠壬甲,语命宁须憎斗牛。’,讲得是他壬甲有欠,命相不佳,因此一生龃龉、百事不顺。而老夫名中有壬甲,所以这命相自然要比他好啊。自那以后,老夫也就喜欢上了我这个名字。”
老者站了起来,笑着拍了拍范彬的肩膀,希望他也无需介怀。
呵,人家陆游好歹还留名后世,而你这路人甲只能在剧本里和路人乙成双成对,你比他命好?你顶多就比我命好。
“等一下,陆游……的诗?”
老者这么一提,范彬如醍醐灌顶一般。
对啊,自己是穿越了啊,一般小说中都是穿越到了平行宇宙中一个相似的世界,那么历史肯定是不一样的,像什么诗仙李白啊,诗圣杜甫啊,肯定都英勇就义了,就是为了给自己这个天选之人铺路的。
当初自己就是被这些书和电视剧蒙骗了,所以才又去多巩固了几遍唐诗三百首和宋词三百首。
如今自己真的穿越了,岂不是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只需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的装一次十三,从此就能名扬天下,吃喝不愁啊!
“对啊,老夫年少时很喜欢他的诗词啊。”
“哦,原来如此。”范彬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也不知道陆游是好好的活下来了一生,还是仅仅只活了半生,如果他完全按照历史而存在过,那我岂不是损失了一大笔的精神财富?
不过也没太大关系,只要不是李白和杜甫,就没人可以撼动我范诗仙的地位。
“那今日就告辞了,公子若是日后无事,可以再来此处找老夫切磋切磋。”
老者见范彬沉浸在思考之中,便不想再多打扰,说完就拿起装好的棋具盒子,转身离去。
哪还有什么日后啊,今天我就没找落了好嘛。
想到这里,范彬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当务之急不是成名,而是寻找一个落脚点。
他把希望的目光放在了老者身上,虽然说面前的老者不是什么大机遇,但也是他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必须争取一把。
“大爷,等一下!”
“恩?怎么了,公子可是还有什么话想对老夫说吗?”老者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来。
“其实我觉得切磋无需他日,今日就可以的,就比如去您家里。”范彬的眼睛不断地向老者放电,希望老者能懂他的暗示。
“哦,不了,若公子有意,等那天老夫在家中做好准备,再宴请公子去老夫家里不迟。”老者很委婉的拒绝了范彬。
怎么可能带你这个疯小子回家,除非老夫的脑子也坏掉了!
果然暗示对老者是行不通的,所以还是和之前一样,范彬觉得需要适当的给老者一些明示了。
“其实是这样的大爷,我今日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这个地方,然后在这里遇到一堆千奇百怪的人,和他们之间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最后因为命运的安排,让我们俩在这个巷子里相遇。当然了以上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接下来我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又没有归途。所以啊,大爷您明白我想要表达的意思了吧?”范彬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轻轻地搓着双手。
“哦,老夫貌似懂了,意思你是无家可归了,希望老夫能够收留你?”
老者做出恍然大悟地表情,其实自己在心里早就默默地拒绝了范彬千百次。
“大爷您真聪明。”范彬朝着老者竖起了大拇指。
“老夫拒绝。”老者说完,扭头就走。
卧槽,无情!
“大爷您不能这样啊大爷,大爷您看看我,陪您下一天棋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大爷,求求您可怜可怜我吧。”
这时候哪顾得上什么脸面啊,范彬两步追上去,死拽着老者的衣袖不放,不停地央求着。
“大爷,为奴为婢都可以啊,我会洗衣做饭,还会劈柴挑水,您管我一日三餐就行啊,大爷。”
平常这种影视剧里的桥段范彬没少看,不成想今日也都派上用场了。
“你太磕碜了,老夫不要。”
呵,小爷我张得那是国色天香,闭月羞花,你这老头拒绝我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理由!
“大爷,您别这样啊,您再多考虑考虑。”
“考虑好了,老夫拒绝!”
那范彬哪能老者说拒绝就放老者走啊,他死不放手,老者拖拽着范彬没走几步,体力也耗个精光,不得不停了下来。
他连叹了两口气,知道如果自己今天不给这小子想个法子出来,那这小子肯定就赖上自己了。
噔噔噔——
哒哒哒——
老者将白棋罐里的棋子都倒到棋盒子里,然后再将空空如也的棋罐递给范彬。
“拿着。”
“大爷,你这什么意思?”
范彬放开了老者的衣袖,双手接过棋罐,感到一头雾水。
“听老夫给你讲,看见前面那个路口了吗?”
老者指着巷子头的十字路口给范彬看,范彬点了点头。
“出了巷子,从那个路口右拐,然后不回头,直走五百步,有一棵老槐树。你呢,就拿着这个罐子在那里蹲着,一会啊,徐府的人会在那里施粥,机灵着点,免得抢不到了,还有啊,老夫看现在天气炎热,你不会睡觉冻死,要是晚上觉得街上待着凉了,就去河边,那里有芦苇,你摘点往身上一铺就行了。”
卧槽,听听啊,这特么是人话吗?
要我去当乞丐,还要我露宿街头,大爷您也忒没良心了啊!
范彬摆出一副弱小无助又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大爷,希望这事还能有点转机。
“对对,你可记住了啊,就是你现在这幅模样,以后用的着。”
说完老者还从身上摸出几文钱,放到范彬手中的棋罐里。
嘚——
嘚——
“这样呢,你就算开张了,老夫也不再多耽误你时间了,快去吧。”
老者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他摇了摇手,是在告诉范彬快走吧,别来烦我了,然后他开始继续朝着巷子外走去。
范彬傻眼了,古代社会这么无情的吗?人心这么冷漠的吗?
怎么办?
真的要露宿街头了吗?
我今天中午还做了噩梦呢,难道以后就只能睡在外面与梦魇为伴了吗?
突然有一个极其下贱的想法在范彬的脑袋里一闪而过,让范彬瞬间又看到了希望。
没别的办法了,只能看看这招行不行的通了!
“大爷,您不住这巷子里吗?”
范彬突然这么随口一问,老者自然不知道他要干嘛,所以坦言道:“不住啊。”
“那您还在这下棋啊?”
“行了,快去吧,晚了就没得吃了。”老者笑了笑,疯小子,管的屁事还挺多。
啊~啊~,看来发动这个大招的条件已经具备了,大爷既然你不仁,也休怪我不义啦!
范彬放下棋罐,一个飞扑,抱住了老者的脚,瘫坐在地上,不怀好意的看了老者一眼。
‘不妙啊,这小子想使坏!’老者拼命的挣扎,但又怎么可能拗得过范彬呢。
“爹啊,您不能不要孩儿啊,孩儿知道自己没出息,但将来一定能考取功名报答您老,还望您老不要撵孩儿走啊!”范彬带着哭腔大喊着,生怕这街坊邻里听不见。
“疯小子,你给老夫撒手,快撒手!”老者挥着拳头捶打着范彬的背部。
“啊~,爹您打吧,您打吧,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爹您今天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会感谢您老一辈子的啊!”范彬一口一个爹,喊得比他亲爹还亲。
果然周围的人都被范彬凄怨的哭声吸引了过来,有在巷子里驻足观看的,也有在屋里面探头看热闹的,一时间,范彬和老者成为了巷子里唯一的焦点。
虽然老者最近经常在这里下棋,但他的孩子众人都未曾见到过,平常都是听他嘴里念叨着,没成想今天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出现,所以众人也没感到奇怪,反倒都是想凑个热闹。
“这老先生怎么这样。”
“是啊,是啊,毕竟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再怎么着,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啊。”
众人窃窃私语着,还不停地在老者和范彬身上指指点点些什么,可能是在说这爷俩长得真像吧。
“各位别误会啊,这疯小子不是我的孩子。”老者苍白的解释着。
能有什么用呢?范彬的演技已经深入骨髓了,他将一个没出息的孩子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
看到周围的人不明所以却面带同情的样子,范彬想笑,想狂笑,想肆无忌惮的笑,但表演才刚刚开始,又怎么能半途而废呢,所以他只好将这一切笑容都暂时埋藏在心里。
他稍稍想了一下,觉得或许还不够,应该再加点料。
“爹啊,孩儿有手有脚,虽挣来的银两,不能让您老荣华富贵,但至少可以让您老吃饱穿暖,今后我只想留在您身边,给您端茶倒水,照顾您老一辈子啊!”
“多孝顺啊”
“是啊”“是啊”
众人都被范彬的孝心给感动了,毕竟俗话说的好:百善孝为先。
一个布衣大婶看不下去了,她走上前向老者劝道:“老先生不知道您家的孩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但看在他有这片孝心的份上,您啊,就且饶了他吧。”
“他,他不是我的孩子啊。”老者气得手直哆嗦。
“老先生我知道您生气,但哪有不认自家孩子的啊”
大婶说完就去扶起坐在地上的范彬,还帮忙把他身上的灰拍了拍。
“来,孩子,你爹就是气糊涂了,你回去好好伺候着,让他消消气。”
大婶拉着范彬的手将他放到的老者的手上,希望他们爷两可以和好如初。
见老者不愿意,大婶又补充道:“老先生,您就消消气吧。”
“这,这……”老者大口吸气,差点没气昏过去。
范彬赶紧顺着他的后背给他拍了拍,毕竟老者要是真昏过去了,那自己的之前的表演可就白白浪费了。
“爹,咱不气了,咱回家吧?”
范彬主动牵过老者的手,用期待的小眼神看着老者。
“你,你……好……你和老夫回家。”
迫于舆论的压力,老者勉为其难的先将这事答应了下来,范彬笑开了花,他激动跑回去把棋罐捡了起来,然后搀着老者开始慢慢地往巷子外走。
“谢谢大家调节啊,我和我爹又和好了,以后有机会大家都去我家作客啊!”范彬笑着向众人挥手,如同在颁奖典礼上一样。
“多好的孩子啊”,“是啊是啊”,“唉,还好和解了。”众人叹道。
“大爷,您刚才打赏我的那几文钱换来的表演不错吧,我给您说啊,您老要是多赏我点,我还能给您来点更刺激的!嘿嘿。”
范彬拿着老者刚才打发他的几文钱,在老者面前炫耀着。
“你…你……这,孽缘啊,孽缘啊!”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这是老者这辈子遇见过最泼皮无赖的人了,不,应该是有史以来啊,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