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离F市有一百多公里，两人坐了三个小时的车才到了医院，沈阿姨已经从手术室推到了普通病房。楠木站在病房门口停住了，说：“燕子姐姐，我很害怕！”
“没事的，现在不是手术结束了吗？没有生命危险了！”燕子安慰他说。
“这是第一次，就像她第一次吃药一样，我真的害怕她再有第二次第三次。她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楠木弯下腰哭了，泪水流过俊俏的脸颊，大颗大颗落在地板上。
“人，不总要面对生离死别吗？你的父亲离开你们，应该也让你学会了接受，而不是等待。楠木，沈阿姨的这个病，应该已经很严重了，但她始终不说，是害怕打扰你们的生活，你们姐弟两一个未嫁，一个二十出头，作为母亲的她怎么舍得捆绑住你们？你明白吗？”燕子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肩膀，抬眸投过门上的玻璃看着病房内的状况。
她的父母回去了，她和楠木守了一夜。沈阿姨是第二天六点多醒的，刚好燕子出去打了开水碰见了。
“阿，阿姨，您还好吗？”燕子轻声问。
“嘘！别吵醒他！”沈阿姨看着用手撑着脑袋睡着了的楠木，拔掉了针头。在燕子的搀扶下走出了病房，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沈阿姨泪眼朦胧，说：“我以为，我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去了，这样的话，等他们知道的时候，就没有那么伤心。”
“沈阿姨，您知道的，他们有多在乎您，您怎么舍得？”燕子皱着眉头问。
沈阿姨笑了，说：“我知道他们乖，很孝顺，但阿姨我，熬不住了！上个月的时候，我收到了他现在的妻子寄过来的信，还有一张卡，卡里有不少钱，数额大得吓人。可是信里却说，他因为犯法被捕了，因为不想牵连，所以自尽了，就在上上个月。孩子，我等了十年，就算亲眼看见他出轨了，我还在等，等着他回头看看我，和我道一声对不起。不过啊，现在都没有了，可我这心里，更难受了。”她哭了，趴在燕子的肩上像个孩子一样放肆地哭着，扰了清晨，扰了初升的太阳。
“今天这天气，这是怪里怪气的哦，突然就下起雨了！”母亲送饭过来的时候抱怨说。
“很大的雨吗？”沈阿姨问她。
“大着呢！还好我看天气不对，带了伞！来，尝尝，前些天学的一门小手艺，泡椒凤爪。”母亲拿出装着凤爪的食盒，每个人都分了。
从沈阿姨醒后，楠木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沈阿姨，现在也一个人静静地啃着鸡爪。
燕子注意到了，给他递了张纸巾。
“谢谢！”沙哑的声音从楠木的喉咙钻进她的耳朵，让她皱了皱眉头。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燕子给了他时常带在身上的润喉糖。
沈阿姨回家了，不过是燕子的家，她的父母担心她一个人再做什么傻事，硬拉着她住进自己家。这样燕子也能放心一点，当天就回去A市了。
北乔回来了，昨天回的，燕子的母亲打电话给她时她刚好在飞机上，下飞机后发现手机没多少电了，就没注意来电显示。
“什么？我妈割腕了？她什么时候得的抑郁症啊？”北乔很激动，抓着燕子的手臂问。
燕子吃疼，拉开她的手说：“去年的时候，我妈感冒去开药撞见她了，就一路跟着，也就发现了她进了精神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北乔问。
“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沈阿姨不告诉你，也不告诉楠木！她是你妈，能不懂你吗？要是你知道她的这个病，马上就辞职回F市了！你妈多想你留在A市你不清楚吗？她怎么会告诉你！”燕子说。
北乔嘟起了嘴巴，抱住她说：“燕子，你说我怎么这么不幸呢？我爸跟别人跑了，我妈又得了抑郁症，所有的担子都压在我身上。偏偏我还喜欢上一个外国人，这完全是我妈不能接受的呀！”
燕子戳了戳她的额头说：“你呀你，老给自己挖坑！我不劝你分手，但我要告诉你现在的状况，你的母亲对生死已经没有执念了，你最好藏好一些！”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会千嘱咐万嘱咐我家楠木守口如瓶的！”北乔说。
第二天中午燕子便见到了北乔口中的杰，确实配得上一表人才这四个字，只是一起吃个肯德基而已，她也看得出来杰对北乔的疼爱，也难怪北乔舍不得说分手。要是他不是个外国人，那就好了。
“你怎么不说话？”燕子问坐在她身旁的楠木。
楠木说：“我没觉得这个男的有多好！”
燕子笑了，又问他说：“那你觉得之前那个方卓鑫不错？”方卓鑫是北乔的前男友，是F市的前市长儿子，也算得上是楠木曾经的朋友。
“我没说！”楠木说，双眼死死盯着杰，像是在找他的bug一样。
不过燕子确实觉得方卓鑫比这个杰更不错，毕竟两个人条件都差不多，而且，两个人对北乔都不错。只是，连燕子也不清楚当时北乔和方卓鑫分手的理由，北乔一直藏在心里不说，而方卓鑫也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遇见过。
“姐，我吃饱了，我回宿舍了！”楠木站起来说。
“我送你吧，正好等下我要去办公室取点东西。”燕子也站起来说。
往学校去的路上，楠木问她：“燕子姐姐，要是你，你会更在意自己的感受还是更在意家人的感受？”
燕子说：“两者我都在意，我不会因为家人的原因选择一个自己没感觉的人，但也不会因为自己喜欢就不听家人的意见，我相信总会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父母也喜欢的人。但是呢，北乔不一样，北乔生来就是个被你父亲捧着的公主，所以她的童年里都是被疼爱，你父亲突然出轨这件事不仅对沈阿姨打击很大，对你姐姐也一样，只是你姐姐选择的，是原谅，是信任。因为她觉得，人活一世短短数年，一定要是自己爱的，只要不爱了，就放手。”
“可她很自私。”楠木说。
燕子笑了一下，看了看他说：“你觉得什么样才不自私？把自己的人生奉献出来，为了家人，为了所谓别人的看法，然后遵从着所谓的孝道让自己的人生过得平平淡淡？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真正无私的人，无非是把爱放在别的地方了，无关爱情罢了！”
楠木低下头，时不时抬眸看看车窗的景色，沉默着到了学校。
燕子再次见到楠木的时候，是小长假过去之后的课上，人有些憔悴，听班上的人说起，他又喝醉了。她俩其实很像，燕子也一样，曾经也觉得北乔自私，明明方卓鑫那么好，却得到的只是简单一句分手就将关系放到了冰点。
哎，人生无常，谁不是努力着让自己过得更好，让自己在意的人过得更好，只是我们还年轻，难免会失去了方向。
“老师，这是你的行李，从山庄带回来的，楠木那份我已经给他了，你自己看看有没有少收拾了什么，我帮你向山庄老板联系。”易俊杰推着她的行李箱走进办公室。
“哦，谢谢！应该没少什么，就带了几件衣服而已。对了，这两天多照顾一下楠木，他家出了点事，他心情不太好。”燕子说。
易俊杰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又过了一周，这一周很平静，楠木基本每天都有去上课，虽然会迟到。而燕子收到的学生处罚单上竟然没有了他的名字，很稀奇。
周一班会，燕子点名表扬了楠木，可是他的回应只有清淡得看不出丝毫波澜的低头。她原本以为她的表扬可以让他笑一下，可惜，她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同学们，明天早上你们没有课，所以学校安排整理内务，作为班主任的我明天要去例行检查，你们可把衣服穿好了，尤其是男生，我会带着教鞭过去，要是被我看到光膀子的，我毫不留情的。”燕子说。
王宇林调侃道：“老师，万一不光是光着膀子呢？”
全班男同学哄堂大笑，女同学却红着脸听着。
燕子笑了一下，说：“你这个问题问得特别好，要是不光是光着膀子的，我明天一定带着手机，我就看谁脸皮足够厚，愿意成为学校的一个传奇人物。放心，我可是影视专业毕业的，帮视频打个码不在话下。不过脸嘛，我会放大的。”
楠木抬眸看了看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燕子正好注意到了，差一些忘了自己还站在讲台上，听着班里的人说话。
“燕子老师，你明天可别这么早来啊，好不容易早上没课。”张沫沫说。
“得，就依你们，我明天十点半过去！”燕子边收拾电脑进电脑包边说。
班会结束，她也不等下课铃响了，宣布下课后自己也离开了。北乔暂时住在她家，她得开车去市场买点菜，两个人吃可不是泡面就能对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