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孩子依依不舍地走了,尹晏没多做停留,也抬脚朝着车子的方向走去。
Ian追在他后面问道:“你何必那么说她们呢?人家一片好心。”
“粉丝和偶像,只是陌生人而已。他们喜欢的是聚光灯下的那个人;而我,至多只记得住他们的名字。”尹晏没回头。
尹晏至始至终都不像这个圈子里的人,因为他看得太清。
他坚信粉丝喜欢的,并非真正的他。或者是公司的包装,舞台的灯光效应,更有甚者只是粉丝自己的臆想。
而他,只是被错认为是他们喜欢的那个人。
Ian知道,这和他的选择这条路的原因一致,如果当初不是形势所迫,席家又给他抛出了橄榄枝,尹晏这个人估计混迹不到娱乐圈。
可,兴许也是这份梳离清醒,反而让他在这个圈子的顶峰,立住了脚。
又或者,他天生就是端这碗饭的人。
“没几个人像你这么清醒。”Ian笑了笑,又道,“不过也好,省得被反噬了。”
Ian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他在娱乐圈里当了七八年的经纪人。昙花一现的顶流,骂声四起的黑红艺人,或者明明非常有能力才华却无法出头的实力派……有太多的不定性因素会让一个明星的星途起伏无状,不可估料。
而像尹晏这样的,安安稳稳走了这么些年,红得了这么些年的明星屈指可数。背后的艰辛怎么会是三句两句能讲得通的?
*
下午三四点,江寻莘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写论文,游晔站在她的门口敲了敲门。
江寻莘闻声抬起头惊喜道:“游师兄,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游晔是北一院脑内科的专家。
和脑外科谁手术做得好疑难杂症搞得定,谁就是权威不同,脑内科大多是学究们的天下。
像游晔这样三十来岁,师从国内外最顶尖的脑内科专家学者,自身的研究做得也是世界一流的。虽然职称还没有江寻莘的高,但绝对是北一院脑内科里的大拿了。
不过江寻莘叫游晔一声师兄倒不是说两个人在专业学习上有什么关系。而是他两都是北一大的学生,后来又前后年出了国去了同一所学校,因为脑内脑外多少有些星点的关联,又经常一同去上选修课。
在国外,他们这些留学生基本都是在一个圈子里玩的,又都学医,想法上、观点上合得来,共同话题也多。
因此,等后来两人又再次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回北一院工作以后,就渐渐成为了关系亲近的好友。
“你知道闫老师昨天就回来了吧?”游晔走近江寻莘的办公桌,推出了椅子,缓缓坐下。他语气温和亲近,声音也似温柔的大提琴。想来,游晔他同病人交流时,是极易取得对方的信任的。
游晔口中的老师就是北一院脑外科鼎鼎大名的第一把刀,闫鸿鹄,闫老。游晔在国内念研究生的时候倒是也修了外科相关的学科,在闫老的团队里打了几年杂。
兴许是爱才之心并不分学科,闫老以前也极其看重游晔,甚至连游晔申请到国外去念博士时,都是闫老为其极力推荐到了一位脑科学和心理学的专家手下,让游晔有机会在国外最优秀的相关方面导师门下学习。
“我在急诊科又不在脑外科,谁来和我说?老闫连邮件都不大爱发,怎么会想得起我呀。”江寻莘实在道。
但细究下来,还是一派相承的这几个弟子和闫老关系更加亲密。
不过闫鸿鹄虽然是个业界泰斗,正儿八经地国宝级医学专家,但他并不关心医学以外的太多事情,所以很多时候,江寻莘也不会清楚他的行踪。
比如这次,闫老一声不吭就跑了欧洲,说是有一个脑外相关的罕见性病患,他过去看看。然后转了个背,据说那个人就快病愈了,但江寻莘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老师准备什么时候返程。
“我这几天倒是经常去你们脑外,许主任亲自找了我提了一口。说是,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闫老师。”游晔直白地把自己的目的讲了出来。
“我去找老闫?许主任估计早就把我的事告诉老闫了,我去了不是找老闫一顿骂?”江寻莘皱了皱眉头,手里无意识地抓了一支原子笔,一顿一顿地按压着笔头的机关。
游晔看着江寻莘手头的动作,好笑地勾了勾嘴角,说道:“我和你打个赌要不要?”
“打赌?”江寻莘一脸疑惑,手指摁住了原子笔的笔头一时未动,机关卡住了就像她的思维也卡了一下似的,“游大巫师,你又有什么高见啊?”
江寻莘时常毒舌地叫游晔一句“巫师”,因为这人不但脑神经科学得好,对心理学也上心得不得了。在生活中的表象特征就是神神叨叨,总能一眼看穿别人的心思。
江寻莘有时候烦他过于把人心和人性看得通透,就会嘲一句“游巫师”。好在游晔听完并不生气,反而很是高兴,遂二人还能一直做朋友。
“你怕闫老师生气,对你很是失望?可以我的理解他老人家不会这样,”游晔笑得十分笃定,他又道,“闫老看重学生,对我们多有点拨,但向来尊重我们的发展。要不然,我研究生的时候,他不会聘我进实验室,等我出国时,他也不会帮我推荐。”
游晔分析得很在理,闫老在为人师,为人前辈的时候,一直是这个做派。
江寻莘被宽慰得有了点信心,同时也因为跟游晔这个学脑神经专业的人交心交得过多,就忍不住实话实说道:“如果许主任没替我做了决定,让我在急诊科来顶一段时间,我想我很大可能已经辞职了。”
患者家属因为并发症的严重损伤而把江寻莘投诉到了医院的那件事到底对她有多大的影响,很多人可能真的理解不了。
在这件事情出现之前,江寻莘的从医之路,顺得不能在顺。
可出了这件事,她甚至连进手术室,握住柳叶刀都会犹豫不决、心慌不已。
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医学天才也会怀疑起来,她做医生的价值是什么?
要知道——脑外科,如何容得下一个开不了刀的医生?而医学界,怎么容得下一个会自我怀疑的医生?
这个心结,并未解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