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赶忙接了药方,看了眼,道:“大人,这只是一副安神的药方,细细研磨成粉,可放到香囊里,随身携带。”
“听说,这里面有一味叫‘琥珀’的药,只能在你的药铺里能抓到?”
“是,全锦州城只有小人那里有。”
“那你可记得,都有谁买过这味药?”
“这小人就记不清了,药铺虽然是救人的地方,但做的也是开门的生意,来来往往的人多,小人年纪大了,真的记不清楚了。”
“既如此,今天就先这样吧,你若是记起来了,就马上来告诉本官。”
付岑岭按了按眉间,让人继续去找线索。
虽然现在还是没有太多有效的线索,但是毕竟不是一无所获。
他逼自己平静下来,不能关心则乱。
然后他猛地发现,他竟然乱了?
还没等他静静思考一会,便听着外面有衙役在吵闹,外面的登闻鼓“咚咚”被敲响。
衙役带了人进来。
是一个身姿扳正的少年,虽然只着粗布衣服,但是他眉眼清隽,竟让人不会因为他的穷而瞧不起他。
付岑岭问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这少年跪在地上,道:“草民余毅,乃是青玉堂的药童,此来是为自首。”
晚饭过后,祝云贺换上常服,在文思阁中,对着面前的绣布,正在定神。
最近事情太多,且件件棘手,他需要好好的定一下神,去想一下到底要怎么办。
他闭上眼睛,沉了几口气,然后张开双眼,拿起手边的彩线,引线入针。
他刚穿好针准备下针之时,门外便有小厮来叫。
他皱了眉,还是下了楼,问道:“何事?”
刚刚他已经吩咐了人,他要在文思阁里刺绣,若非重要重要的事,不要来找他。
如今小厮如此喊叫,定是出了大事。
果然,小厮在见到祝云贺的瞬间,道:“二少爷,府衙那边传来消息,说可以去接表小姐了。”
祝云贺挑眉:“这么快就抓到凶手了?”
小厮点头:“表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说是那凶手,晚上去府衙自首了。”
祝云贺和庄温婉赶到府牢的时候,曲淼淼正在门口等着他们。
在祝府的马车出现的那一刻,她忽然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她连头都没回,快步到了马车旁边,轻声叫道:“表哥,嫂嫂。”
说话间,竟有了些许哽咽。
庄温婉掀开车帘跳下了车,拉住曲淼淼,看了眼身后的点着火把,但还是一片漆黑的府牢。
一把将她拽上了车:“走,回家。”
饶是曲淼淼从来都没有大情绪的姑娘,在听到“回家”这两个字的时候,也瞬间红了眼眶。
她伸手揩了揩眼角。
头一次感觉到,祝府是她的家。
她这些年寄人篱下,虽然叔叔婶婶对她不错,但她还是放不开,总是躲在祝府的一处,不给大家添麻烦。
虽然后来好了些,没有那般拘谨。
但还是没有将祝府当做她的家。
可没想到庄温婉如今的“回家”二字,却让曲淼淼有一种归属感。
来自首的余毅说,他是因为被段芨和段薇侮辱过,所以才在那晚尾随这段薇的身后,等她一个人在的时候,就将她杀了。
他在青玉堂做药童,何处致命,他最清楚。
他本来想将段芨一起杀了,但没想到段芨身后跟来的人太多,他无从下手,便只能逃走。
那药末应该是他下午在捣药的时候不经意之间沾上的,没想到就留在了现场。
今日府衙的人查到了青玉堂,他知道自己跑不了,更何况让一介女流为自己顶罪,令人不齿。
第二日正午,冗长的府牢通道传来了脚步声。
虽然外面的日头正盛,但是这与外面仅仅只有一墙之隔的府牢里面,却阴戚戚的。
好像与阳光同时被关在外面的,还有生机。
祝云贺打点了带他进来的牢头,在之前关着曲淼淼的牢房门前站定。
里面的人赫然已经变成了余毅。
此时他正闭着眼睛,盘腿坐在草垫上。
虽然他昨天到府衙自首,但是付岑岭却迟迟没有定罪,只在上午的时候提审了一次。
“余毅。”祝云贺叫他。
闭着眼睛的余毅这才睁开眼睛,看着来人,问道:“公子是?”
“我是天祎绣坊的少东家,祝云贺,曲淼淼是我表妹。”
余毅站起身来,向祝云贺抱拳,深深行了一礼。
“抱歉,之前让令妹代我受过,是我的错。”
“无事,只要事情清楚了便好。”祝云贺看着他,忽然问道:“可是你既然对我道歉,为什么不在之前就来自首呢?”
“胆小罢了,若非府衙来青玉堂询问,我也不会来自首,”余毅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祝云贺点点头,然后看着他的右胳膊一眼,问道:“你的手臂好像有些不舒服?”
刚才他对自己行礼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行动不便。
余毅愣了下,然后将右臂藏到身后,道:“无事。”
接着对着祝云贺道:“望公子出去,帮我给县丞大人带句话,我来自首,便是一心求死,希望县丞大人赶快结案,给在下一个了断。”
祝云贺深深地瞧了一眼他,没说话,转头出去。
付岑岭就在门口等着他,看他出来,问道:“你可看出来了不对?”
祝云贺点点头:“他一心求死,只希望赶紧结案。”
“而且,他的右臂好像有伤。”
昨夜付岑岭想了一夜,都觉得好像有些不对,这案子虽然表面上没有问题,他也的确有力气去杀了段薇,也有杀人的理由。
但是他还是觉得里面有蹊跷。
所以才一早,就将祝云贺叫了过来,让他去看看。
付岑岭这样一想,才道:“段薇的伤在右胸,可是余毅的却伤在右臂,这根本不合常理。”
祝云贺点头:“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他的手臂是什么时候伤的,伤到了什么地步。”
付岑岭听罢,招了衙役去青玉堂打听。
半个时辰之后,衙役便带了消息回来,说青玉堂的其他人说,他的手臂伤在六月初六。
“六月初六?”付岑岭皱眉,案发当日?
他接着问:“为何伤?”
“听说是上午在挂花灯的时候,不慎从椅子上跌落,当时伤的挺重的,整个胳膊都不能动弹。”
付岑岭与祝云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庄温婉在曲淼淼回家了之后,自己心头的一件大事放了下来,剩下的就是连倩倩的行踪了。
自从六月初六那天她失踪都已经好几天了。
但是却迟迟都没有消息,连夫人都已经让人,将整个锦州城翻了个底朝天。
可就是没有影子。
庄温婉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到王铮那里,探探他的消息。
她看着前两天自己刚刚踹过的门,还是忍了下气,直接进去:“王铮。”
王铮正叼着笔对着账本入定,听见庄温婉踹门进来的声音,嘴里叼着的笔直接掉在了桌子上。
墨点崩了一桌子还不算,还将王铮雪白的长衫给点了几滴。
“可惜啊……”
王铮摇了摇头,心道:这门还有这衣服,全都要记到祝云贺的头上。
他抬头,看着踹门进来的庄温婉,问道:“姑奶奶,你要是想踹门,去天祎绣坊踹啊,那的门可比我这里好得多。”
“少废话,我问你,最近有没有倩倩的消息?”
“连倩倩?”王铮想了想,“她不是被关在连府嘛?那阵子你还让我来帮她,怎么,她自己不见了?”
“你不知道?”庄温婉盯着他,相看处一些端倪。
“不知道啊,连府将消息瞒的挺好的,我上哪里知道去。”
庄温婉看着王铮,没发现什么不对:“暂且信了你,要是有倩倩的消息,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连府都要急疯了。”
“好,你这两脚的帐,我会记在祝云贺身上的。”
庄温婉去而又返,眯着眼睛威胁他:“你敢?你要是去敲诈祝云贺,信不信我把你这屋子给烧了?”
王铮摸摸鼻头,忽然发现,护犊子的也不仅仅是祝云贺一个人了。
他摇摇头,先回屋换了身衣服。
然后他晃到了后院,正好看到了一个正窝在躺椅上看话本,吃桃子,嘻嘻嘻的姑娘。
王铮走到她的旁边,问道:“连倩倩,你消失这几天,连府都要找疯了。”
“嗯?”连倩倩从躺椅上坐起来,疑惑道:“不是让你把我离家出走的信给扔进府里了吗?怎么还能这么大张旗鼓的找我?”
“不算大张旗鼓,是刚才庄温婉来我这要你的消息,”王铮想了想自己那扇可怜的门,问道:“你准备要住到什么时候?”
连倩倩瞪他:“怎么,你堂堂个个王家商会会长,容不下我一个人?”
王铮赶紧摆手:“不是,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回去嘛?我总要知道个理由啊。”
连倩倩将桃子放下,神色有些不明:“我总要知道我爹到底怎么了,才能回去。”
连倩倩一直以为,自己被关起来,是因为她爹想让她嫁人,可是那天晚上她在暗处听到了她母亲跟别人的对话。
应当是她父亲在都城出了事。
可是一个已经致仕的人,为什么会在都城出事?
没人告诉她,所以她就只能出来,自己查。
庄温婉回了祝府,和祝云贺一起吃了晚饭。
两个人各怀心思,都没怎么说话。
连原本香喷喷的饭,都味如嚼蜡。
两个人都没有胃口吃饭,只草草吃了几口,便让人收拾了下去。
那边的丫头刚把东西收拾下去,便有小厮急急来报。
祝云贺点点头,表示可以说。
小厮道:“县丞大人刚刚到青玉堂,将宋轻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