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不是那种四百料的大海船。
看起来也跑不了远海。
这何马象是舔狗颜家的老人了。
原本是管船头目，平日里好逸恶劳，最大的爱好就是听评书。
上次遇到乖官他们去宁波府，他在船上教育手底下的水手，说出这班话来：
“你们这些臭小子，一个个见天儿在那嘀咕闲话，议论人家郑小相公的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郑小相公那才是真牛，逼呢……”
这话正好被郑乖官听见。
再加上他长得憨厚老实，颇得乖官好言相待，一路上都对他和颜悦色的。
背后夸人，虽然言语粗俗了些，没想到被正主发现了。
爽的乖官不要不要的。
这，才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
颜家家主就开始欣赏他了。
回宁波府就提拔起来，先给了两百料的小船跑着，权当是练手。
乖官喜欢，他就喜欢。
何马象发达。
这趟是他首次单独跑船。
没成想刚到天津卫补给，就被一个小厮叫住，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他等在这里。
不一会儿来了几个书生相公。
说了凤璋的叔父，要去宁波府。
何马象就是靠了乖官，才做了这两百料海船的船主，如何能不上心，早把乖官打探个清清楚楚。
郑国藩，字凤璋，号玉散人。
小字儿乖官。
有个亲亲的王叔父，义薄云天。
顿时船都不跑了，说啥也得先送姑爷的叔父回宁波府。
跑船有个屁用！
伺候姑爷开心，就是颜家上下最大的任务！
何马象这厮最大的特点，就是他明明在拍马屁，偏偏却能用很腼腆，很老实的口气说出来。
偏偏形象还贼质朴。
这才叫老天爷给饭吃，天生讨人喜欢。
他把乖官当姑爷对待，对姑爷的叔父更是小心翼翼伺候，很怕到时候说他坏话，被颜老船主收了权去。
王曦心中跟明镜似的。
好不容易与天津卫的孩子们告别了，看着痛哭惜别的场景，脑海中不知怎么的，浮现出一个肥头大耳的脑袋——
啊——！
此情，此景，我想吟首诗——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晦气，晦气。
何马象低头哈腰的，他身形本来就矮，此时看起来，后脑勺与王曦的腰一般高，就是个恭敬。
哎呀……啧……！
王曦把手往怀里一摸，掏出钱袋子，也不看有多少，全塞给他了。
这回是真没钱了。
浑身上下那叫一个干净。
“拿去买酒水喝！”
何马象那敢要，连忙推辞。
“小的何马象，小的父亲是被老管家亲自领进府里头的，小的是家生子，在颜家勤勤恳恳三十多年了，几个月前，就是小的与郑小相公同船，回到宁波府后，蒙老爷开恩提拔，做了个船头，老爷是郑小相公叔父，小的哪敢收您银子……”
一番话把祖传三代的事儿都交代了。
王曦乐了。
“这不是船资，是老爷赏你的。”
何马象捏着钱袋子，掂量着里边儿还不得有个几两银子，心中感叹：
这王老爷，不愧是话本里的人物。
真真是没遮拦的好汉！
好几两银子，说送就送，怪不得说书先生都羡慕，说义薄云天王叔父，家财万贯。
“这……小的，谢赏！”
王曦也没多话。
寻思看看天津卫众书生送的礼物，挑出来该送人就送人，全当给乖官长脸，自己在天津卫呆待了半个多月，银子早花费的干净，现在更是连钱袋子，都送人了。
进了船舱。
水手们把礼物整整齐齐的摞了捆扎。
最好的舱室让给王曦。
随手翻了几样，以特产居多，又仔细的翻了翻，果然翻出了银子。
王曦松了口气。
“拿着，买点酒水。”
“呵，真是条好汉子，来，拿去喝酒！”
“这活干的，好彩！来……”
“娘们这个东西……”
“拿去买酒，解乏！”
何马象就爱听个评书，看王曦就像后世的脑残粉看活的，热乎的明星。
王大官人如此赏钱。
何马象心说：这岂不正是评书话本里的英雄做派？这回真看到活的了！
由此更是尽心尽力的伺候。
至于水手们……
有钱就是大爷！
“这片海里有蟹吗，据说捞出来就蒸了吃，别有一番滋味？”
王曦没有晕船。
行走了几天，海面都是风平浪静。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也不知到了哪里。
海面通透，映射到海底，美景如画般漂亮。
跟度假似的。
何马象闻言立马回答：“王老爷真说对了，此处正是浅海，若要吃蟹子，小的吩咐……”
“小的愿往！”那边儿立马有水手主动请缨，“小的……”
噗通——！
话音未落，早有手脚麻利的头目，腰间捆扎了长绳，把衣服脱了个干净，咬着网兜入水了……
给王老爷捞海鲜！
舍我其谁！
你何马象拍姑爷马屁，当上了船头，这可是姑爷的王叔父！
谁没打听过姑爷的事儿啊！？
话本就你听了！
王叔父义薄云天，发话姑爷必听。
船上早有手下人盯着，见差不多了，几人合力拖拽绳子，拉头目上船。
“小的幸不辱命……”
呵！
这也是个爱听评书的。
遇事可以拽两句。
“快拿到这里来，趁着新鲜给王老爷蒸了！”
王曦转头一看。
何马象早就安排了碳火泥炉，此时水正开的翻腾，一把捞过网兜，瞪了一眼头目。
早晚淹死，做个水鬼！
王曦对何马象笑道：“这都怎么吃啊？”
何马象道：“这个蒸，这个煮……”
王曦又对那个头目道：“去舱里把小侄们送的酒水搬两坛子来，刚才看你身姿，老爷想起一个诨号：浪里白条！一会给你们讲讲。”
小头目满心欢喜的去了。
等到他搬酒回来。
先给王曦恭敬的倒满。
舔着笑脸，嘴里说着“何头儿……”给何马象倒了。
这才从怀中掏出一把手刀，给两人收拾海鲜，伺候局儿。
就在这一片天蓝海青中，王大官人该吃吃该喝喝，心情好了就赏银子。
其他水手，各司其职。
王大官人嗨嗨屁屁——
杀奔宁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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