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这道倩影的一瞬,一抹温柔情涌上陆即明心头,随之而来的还有先前所有的一切,它们都涌入了陆即明的脑海里,曾经种种,往事历历在目。
自己的姓名,自己的身份,曾经的一切,自己因何而来,自己为何而去,想起了所有因果,想起了所有目的,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坚定的长途跋涉,走过群山万里,走过河流湍急,所有的一切,陆即明又再次记了起来。
而眼前这道倩影就是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是自己最深的思念
是即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无力回天时都想要尽全力护她周全的人。
他们是如何相知,相识,相爱的,他们所有所经历过的一切彷佛就在昨天,可回过头发现,原来一切又已经走了那么远,他们再也不是两个被人庇护的稚童,已经扛起了自己的一片苍天。
‘你最近好吗。’
‘吃的,穿的,用的都还习惯吗。’
‘路上有没有很颠簸。’
‘我不在你身边你别太担心了,要照顾好自己啊。’
眼前的这道倩影便是陆即明心里最柔软的角落,是自母亲去世以后对于陆即明来说最为重要的人了。
安歌出现在陆即明人生最为灰暗的时候。
那时节,陆即明的母后刚刚去世,陆即明自己又做错了一些事,被南剑老皇帝惩罚,关在府上不允许他随意不能出门,闭门思过,那些日子,陆即明的生活被一片灰色包裹着,裹得他难以呼吸,陆即明每天都要经受无尽的自我怀疑,怀疑自己的认知,怀疑自己的价值,怀疑自己存在的一切。
他变得那样软弱,拒绝面对所有的问题。
每天都是在深渊里挣扎,好不容易爬出来,又被无情的击落下去。
突然,那一天,一束阳光照进了万丈深渊里,陆即明抬头一看,是她的笑脸,是那样灿烂,是那样无忧,是那样纯洁,那笑容好像能驱散一切阴霾,赶走所有的忧愁。
自那以后,安歌用自己的颜色重新点亮了陆即明的生活。
她陪伴了陆即明太久太久,他们一起度过了太多太多的难关。
‘你还好吗’
‘自从知道你的行踪被陆离知晓了以后,我每天都在担心你。’陆即明对着那道倩影问道。
可安歌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眼里满是喜悦。
‘你一定会没事的吧,有影卫护着你,寻常高手一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一定生活的也还算习惯吧,两个丫鬟安排着你的起居。’
‘就是肯定会有点颠沛流离的,实在是辛苦你了。’见安歌没有回应,陆即明又自言自语起来,说着小心的挪到安歌身前,轻轻的抚摸着她落下额间的情丝,将它并到耳后。
这时安歌开口说道:“即明,算了吧,我们不争个高低,也不辩什么是非了好吗,我们找个地方默默的住下,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好吗?我不想再看你去拼个生死了。”
“你看”安歌说着手指着云层下的群山里,一处美丽的小茅草屋,溪水从门前流过,鸭群噶嘎嘎的跑过,年幼的小黄狗追着它们打闹着,嬉戏着一派标准的田园生活景象,说来也是奇怪在这群山之间竟然还有这样温馨的一处田园农庄。
“我们就寻一个这样的地方住下,好好地渡过这后半生好吗?”安歌继续说道,言语里满是对陆即明的担心与一点抹不去的忧伤。
那些分离,她不想再次感受了,她不想再为了她的生死而担惊受怕了,因为,她真的怕了,真的怕了陆即明可能会弃他而去,可能会不再回来。
陆即明听着安歌言语里真挚的感情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从不是一个贪恋权势的人,他甚至不在乎什么王爷不王爷的,这全是无关紧要的,全都是些虚名,并不重要的,可如果放弃这些,他是否还能做些什么,他是否还能做些什么帮助到百姓的呢?写些无用的治世论策?可如果他不再身居高位,拿着治世论策也不过被人当作一团厕纸丢到一边罢了。
可是因为这些东西,就要让自己深爱的人日日活在惊恐里,担心着自己的安慰,担心着自己今日是否能回来?难道不是一种自私吗。
这两难的问题叫陆即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就在陆即明还在深深的思考之中时,安歌转过身,想着千里重云轻轻一跃,越下了着万丈悬崖,动作是那样轻盈,是那样毫无挂恋。
在看见安歌的刹那陆即明便知道了自己前行的意义,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去向何方。
自己是在经受青山万阶的考验,这群山万里就是青山万阶的重重阶梯,只要自己走到了那山峰的最顶端,自己就走完了这青山万阶的所有阶梯,就结束了这青山万阶对于自己的所有考验,结束了象山的心学带领自己所面对的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所有恐惧。
从最初的生死恐惧人形闪电到之后的虚幻‘陆离’再到人间沉浮的种种一切,这些都是自己内心由浅到深的恐惧,是自己需要面对的。
陆即明看着不远处那个峰顶,那是自己行走了这么久的终点,他心里深知,只要走上去就到达了青山万阶的终点,就可以离开这层层环境,只要走上去。
可看着坠入云端的安歌,陆即明苦涩一笑。
纵使没有办法面对自己内心的恐惧,又能算的了什么的呢,如果所有的一切多能放下,那我又是因何前行呢?为了一个假想中的峰顶吗?陆即明清楚的知道,在真正的现实里,他也是在坚定不移的前行着的,只不过这前行的远方不是那飘渺的峰顶而是心里的那一抹温柔。
无论在哪里,陆即明都不可能看着安歌落入云层里而不顾的,那是一抹在他最黑暗时照进心间的阳光,他怎么可能能放任她泯灭呢?
陆即明不再纠结,纵身一跃也跃入了这千重云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