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凌钧话音落下，满教室安静。
苗茂茂也不作声了，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他妖怪们则一直盯着任凌钧不放，小眼睛滴溜溜乱转。
“我懂了，任老师。”
黑兔小暖耳蹦跳着从围绕圈里站出来，“老师的意思是，救它，我可以获得一个将来也可能会帮助我的小伙伴，而且也会让我形成善良的习惯，打磨我的人性，但是我会因此损失一些妖气。
不救它呢，那我就不会损害自己的妖气，我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区别，这条蛇本来也不会成为我的小伙伴，它只是突然出现的呀，我把它当成路人也可以的。
我只要不吃它，不伤它，不害它，那我选什么，都没有关系，对不对。”
任凌钧蹲下身子，摸了摸它耷拉下来的毛茸茸的长耳朵，“小暖耳，总结能力大幅提升啊，不错。”
“那……我选择救。”
平常不爱发言的牛小华说话了，一见所有妖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顿时面露腼腆，“我……我不懂任老师说什么，但是，我觉得它很可怜……我想起，如果是马大华躺在地上，我一定会很着急的。
如果这只蛇也有朋友家人，它的朋友家人也会着急。
所以……”
“小华！”马大华感动得用蹄子拭泪，“你对我真好，那我也要救它！”
“我……我也救。”朱灰灰举爪子，“我其实觉得，也没那么损妖气啦，我们一起合作，每妖都结一点内丹给它吃，那其实也不怎么损耗我们妖气啊。”
“那我也加入吧。”小暖耳以软糯的声音回应，“妖气可以慢慢修炼的，这只大蛇妖气和妖力都很强，我现在救了它，那以后它救我的机会多了去啦。”
小暖耳的话彻底让全班妖怪动摇了，纷纷附和，“我也要救它！”
任凌钧十分无奈：敢情还是为了以后有回报才救啊。
不过算了，善良并非必须不图功利，没什么可纠正的。
“你们是傻瓜吗？”苗茂茂气极了，“这只大蛇来历不明，你们随便就在路边捡回来，就不怕它是坏妖怪吗？
救了它活过来了就吃了你们怎么办！它可比我们全部妖加起来的妖力和妖气都要强！”
它伸爪一指任凌钧，“难道你们还指望这个人类老师保护你们吗？”
任凌钧笑了笑，“苗茂茂说的有道理，救可以，你们也不能光想着以后它会回报你们，万一是个坏妖怪呢？
所以我才说，善良不是功利主义，它有风险。”
“那我们……救还是不救？”猪大常糊涂了。
“唔——！！”
就在此时，地上一直无声无息、瘫尸不动的黑蛇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在地面上拼命摔打自己身躯，身上流淌出黑色的液体，发出一阵恶臭。
这突发情形把妖怪们都吓坏了，忙不迭地躲在了任凌钧身后，就连苗茂茂也扒着任凌钧的头顶，吓得浑身颤抖。
黑蛇很快就停止挣扎了，继续瘫尸。
任凌钧面对此景，倒是冷静得很，只轻声说道，“看起来，它像是大限将至了。救吗？不救？”
“……救。”
任凌钧回头一看，居然是基本不说话的懒惰橘猫，苗勤勤。
它缓缓摇着尾巴，挪动着肥硕的身体，缓缓走至黑蛇面前，将掌心一粒泛着光的如米粒般大小的石子，塞进了黑蛇嘴里，随后又背转身离开，全程十分淡定。
“唔……我也……”
小熊猫黑不白说话向来不太利索，但此时也发言了，学着苗勤勤，爪子一伸，肉垫中躺着一粒同样的米粒大小的石子，只是颜色比苗勤勤的要浅些，光泽也没那么亮。
看起来，苗勤勤的妖力比黑不白高。
在它们俩的带动下，其他妖怪们也一并从掌心中结出内丹来，都是米粒大小，颜色色泽各不相同，全都塞进了那黑蛇口中。
然后，所有妖将目光投在唯一没有动的苗茂茂身上。
苗茂茂觉得自己浑身被这些目光烫出了洞，大怒，“看我做什么？要救你们自己救啊！这人类老师不是说了吗？善良的底线是不作恶！我没有对它做过什么坏事！”
“苗茂茂同学说得对，全凭自己乐意。”
任凌钧的话音落下后，妖怪们才移开目光，重新看向那条没有动静的黑蛇。
苗茂茂已经习惯并接受了自己的话被忽视，而这个人类老师一句话就能让它们听话的现实状况了。
所以此时它也没什么不满，只哼了一声，独自回了座位上睡觉。
任凌钧和一众妖怪则盯着这条黑蛇不放，等待它的后续反应。
“呀……咱们这么多妖气内丹都给它吃了，应该很快好了呀？”朱灰灰挠头。
“对呀，它妖力这么强，虽然我们给的妖气比较杂，但它也能吸收呀。”猪大常应和。
“看来咱们刚才在说话的时候，它就已经死了呢。”
“啪——！”
黑蛇蛇尾突然向上一翘，随后往地上狠狠一摔，吓到了所有妖怪，再次鸡飞狗跳地窜到任凌钧身后去，扒拉着挂在他身上。
“任……任老师……要不要去通知一下白主任啊？万一这只大蛇……”小暖耳害怕地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任凌钧却摆摆手，面不改色，仍然淡定。
不一会儿，通体漆黑的蛇头处，亮起了两个暗黄的小灯泡。
这小灯泡里一点黑线当中，开始缓缓地左右转动。
随后，摊直的蛇身蜷缩成圆，蛇头也立了起来，能达任凌钧胸前之高。
它暗黄色双瞳紧紧盯着眼前莫名出现的一群妖怪，和……一个人类？
“你们是谁？”
黑蛇低声问着，声音虽如砂纸上磨过一样嘶哑，但非常平稳，不见丝毫陌生之地醒来的慌张。
只四个字，任凌钧便对这黑蛇有了些好感。
性子很不错。
一醒来看见一大圈不认识的妖怪朝自己看，而且还在不知名的陌生之地，没有发怒，没有惊恐，没有慌乱，只是一句对非敌非友的人的冷淡询问。
兴许它也知道自己方才大限将至，但现在还能醒过来，应该是被救了没错。
但它更是没有表现出感激或亲昵来，也就是没有被救后感恩的自觉。
在普通人眼里，这条黑蛇实在是条白眼狼。
但是，在任凌钧眼里，这条黑蛇这是待人不远不近，沉稳冷静。
他很欣赏。
任凌钧一摊手，微笑道，“欢迎来到妖怪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