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予风慢慢从地面上昂起蛇头来，暗黄色双瞳与任凌钧直视。
“怎么是装虚弱呢？”它将自己腹下七寸被栗俊白挖得黑血直流的伤口展现处理，“你该不会不知道，蛇的七寸是要害吧？”
“你根本就不是蛇，哪来的七寸要害这个设定？”
任凌钧的话令佘予风愣了一下，“……我难道不符合你们人类认知里，关于蛇的定义外观吗？”
“符合，还挺像的。”任凌钧点头，“只不过，你输在你的同族并不认你是同族。”
佘予风又怔愣了一下，想起班上唯一的蛇妖族，青色小蛇软面儿对自己的表现，明白了任凌钧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来。
初次到这儿来的时候，软面儿第一时间否认了自己是同族，当自己说出姓氏名字的时候，软面儿曾惊讶地说，“原来你也是蛇族的啊？”
这句话，便暴露了自己原非蛇族的事实。
同族之间妖气相近，哪怕外貌不同，同族妖类还是可以互相辨别出来的。
尔后，软面儿也没有对佘予风的出现有多么上心，甚至还不如其他妖怪对它热络，这一点也让看似并不在意它的任凌钧记在了心上。
这一周以来，任凌钧一直在观察着自己。
但佘予风不打算就此爽快承认。
“不好意思，七寸还真的是我的要害，不然我怎会大量出血？
不过，我确实如你所想，没有受伤那么重，因为刚才那个人类老师，叫栗俊白？他的妖力太弱了，哪怕我不慎之下被刺破表皮，直击要害，直至现在还鲜血直流，但我躺一会儿，也就恢复过来了。”
“当然了，你都能在我的重创下活过来，奄奄一息地躺一晚上也没死，恢复能力如此强悍，就栗俊白那点攻击力，对你来说算得了什么？”
佘予风沉默了一会儿，摇了一下蛇头，“任老师，我没懂你说什么。”
“哈，我还没见过妖怪流纯黑的血的。”任凌钧笑笑，“除了一周前那个晚上，在操场上凭空出现的那一大坨粘液怪。
虽然已经不成妖形了，但是，也是妖怪变成的恶心东西，本质上还属于妖族。
既然这妖怪已经能从本质上将自己变为流体状态，那就是说，也可以塑形成其他形状吧？比如你现在这副模样？”
佘予风暗黄色双瞳露出轻蔑的意味，“一周前的晚上？操场上原来出现了粘液怪啊？我一点风声都没听说过，想必是你们老师要保密的秘密吧？
就这样告诉我，不怕我去跟其他妖怪说吗？”
“避重就轻？”
“呵呵。”佘予风微微晃头，“愚蠢，你大可以把你这个猜想告诉白茹果，看她相不相信你。”
任凌钧皱眉，“这正是我这一周按兵不动，只暗中观察你动向的原因。白茹果如此轻易就接纳了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妖怪，自称的失忆借口也就骗骗班里单纯的小妖怪，但她却信了。
而且你的出现如此蹊跷，就在粘液怪被打死后的第二天。
从白茹果的认知来看，粘液怪是突然停止了攻击，自己化作一大坨粘液了，而你又恰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身上颜色黑得如出一辙，流的血也如此吻合条件，难道不会怀疑一下，你是那粘液怪的余孽，趁机进学院里潜伏吗？”
佘予风听他咄咄逼人的追问，不慌不忙，“拿我没办法，所以恼羞成怒吗？不过，我从任老师口中听说了这些，似乎是明白了。
一周前的晚上出现了一个恐怖的粘液怪，白茹果恰好不在，而你一举歼灭了那粘液怪，还骗了白茹果吧？”
佘予风坦然淡定的态度令任凌钧有些琢磨不透。
难道它真的不是那堆粘液怪的余孽吗？
“任老师，我看你似乎在努力掩饰自己的能力，现在却透露给一个学生，真的没问题吗？”
佘予风腹下七寸的伤口因为恢复了不少，所以语调开始显得轻松。
“我觉得，我既然突然‘被知道’了这个秘密，我就想拿它来要求任老师为我做点什么啊……
然而任老师自以为掌握了的我的秘密，却落了空，恐怕任老师没有跟我商量的余地了。”
“落空了吗？”任凌钧依旧淡定从容，“不见得。佘予风，不如咱们就互相拿捏着这个秘密，一起去找白茹果碰一碰，看看她会倒向哪边？”
佘予风看他反应竟然这么丝毫不见慌乱，心里拿捏着的章法也翻得乱了。
它还没遇到过任凌钧这种人。
做事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不过细想一下，也许任凌钧是觉得，自己已经手握四条妖命，犯了白茹果忌讳，再加上被任凌钧举报自己可能是粘液怪余孽，白茹果未必就不信他。
任凌钧这么说的底气，就在于自己出现的时间点过于巧合之上。
即便白茹果知道自己的来历，可能免不了也会有所怀疑。
白茹果心思细腻，杀伐果断，为了学院的安全，很有可能会倒向任凌钧那一边，宁杀错一万，不放过万一。
这下佘予风反倒有点怂了。
它现在只能在妖怪学院里寻求容身之地，绝不能被赶出去啊。
“任老师，现在我杀了一班四个学生，就不必给我添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了吧？”佘予风服软了，低声说道，“我是你的学生，我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你也难辞其咎。”
佘予风肯服软，任凌钧自然也不攀咬着不放，只抱起双臂，“那么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要惹这种麻烦？
别告诉我，你是为了试探我的实力深浅。”
佘予风吐了一下分岔的黑色细长舌头，“我看那个人类老师身上妖气不正常。”
“栗俊白？”
“是，不是纯正妖气。”
“……这妖气还分纯的和不纯的？”任凌钧奇道。
“当然。这个点儿，你以为为什么那四个学生不回去呢？栗俊白把它们留下了。”
“拿这种不纯的妖气教导它们，揠苗助长？”
“脑袋不笨。”
“这也能是你杀它们的理由吗？”任凌钧脸色黑了下来，“发现了还不如报告其他老师，让他们都来当场抓栗俊白个现行，也总比你杀了它们来的好！”
佘予风听罢，严肃道，“它们身上的妖气已经掺杂了不纯的妖气了！”
“那你不如交给白茹果去处理！总比现在这种给我带麻烦的方式好得多！”任凌钧气得想把它的蛇头在老虎凳上狠狠摩擦。
“唔，所以我才没那么理直气壮，敢跟着你去找白茹果对质呗。”
“我看你说这话倒是理直气壮！”
任凌钧朝他一捏拳头，“说！到底为什么要杀了它们！”
佘予风眨眨眼睛，忽然变得有点忸怩，“……栗俊白带着这四只不识相的东西，一起辱骂班上那些傻妖怪。”
这理由让任凌钧震惊了。
并且一时竟哑然无言。
真是清新脱俗，充满着校园青春傲娇少年气息的理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