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翩然而至。
正巧下午没有课，天气又冷，舍友们都懒懒得待在宿舍里。江楠准备晚上和杨佳琳一起参加学生会的假面舞会。时间还早，江楠坐在书桌前翻一本小说。何诗贝一直在宿舍走来走去，让江楠觉得很厌烦。她用余光瞄过去，何诗贝是在不停地试衣服。自从上次找周坤弄清楚演讲比赛的原委后，江楠就一直没有主动跟何诗贝说过话。不过根据直觉，何诗贝是想跟江楠和解的。
“有人抄今天上午的英语笔记没？还有作业？”何诗贝在突然放下手中的衣服。
“江楠抄了，我今天来例假，痛经，上午课请假了。”汪晓兰从床上探出头来说，她是很不幸的女孩子，每次例假来都痛得死去活来，中午吃完饭汪晓兰就开始蜷缩在床上，头发凌乱，一脸苍白。
“哦。”何诗贝听完一愣，没有说话，继续翻弄自己的衣服：“方芳你看，我这几件衣服都是一线品牌，喏，标签在这里，见过吗？市中心那家最高端的商场才有卖……估计你也没听说过，小地方来的。这些衣服可不是打折时买的哦。我跟你说，在高中时我就开始在这些品牌店买衣服了。”方芳凑在那件衣服面前看了看，不服气地撅着嘴：“谁说没见过？何诗贝你可别把人看扁了，我想要的话，我爸妈照样给我买。我约了个老乡一起吃饭，先出门了。”说完，她翻了个白眼，出门了。
方婷走后，何诗贝又翻出自己的化妆品：“这个体香走珠很好用的，江楠，你要不要试一下？”何诗贝完全像没有发生过吵架事件一样，朝江楠晃晃自己的香水。听到她的声音，江楠眼前的字迹突然模糊。她又一次心软了，如果何诗贝主动求和，江楠不打算再冷战下去，毕竟是舍友，总是不讲话也不是个办法。
“试一下吧。”何诗贝朝江楠走来。
何诗贝不容分说地走到江楠面前，亲热地将走珠涂在她双耳后和手腕，行为亲密得如同她们是多年的闺蜜。
“你今晚要参加假面舞会吧？我也是呢。这个味道，是甜蜜的果香。或许，它能指引你遇到你的真命天子，哈哈哈。”何诗贝单纯而欢快地笑着，仿佛二人之前从来没有任何芥蒂。那一刻，江楠在想，如果何诗贝没有那些臭脾气和坏毛病该多好，她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姐妹。
“恩。”江楠唇角扬起，朝她点点头。
“参加完舞会，我就要回家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抄下笔记呢？还有还有，周日晚，还是帮我答个到呗。”何诗贝细嫩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好。”这个字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没有经过江楠的头脑。江楠迅速套上羽绒服和雪地靴，和何诗贝两个人一起去学生会的活动地点。
舞会即将开始。会场很宽阔，布置得很漂亮，房顶是五彩缤纷的拉花，彩带一直垂到人头顶，四面墙壁上贴着闪光的彩色锡纸和圣诞快乐的英文字母，一派圣诞欢歌的节日氛围。关灯前，江楠便将面具戴上，准备参加第一轮的集体舞。集体舞类似郭庄。音乐响起，大灯熄灭，整个空间被绚丽的射灯妆点的暧昧而鬼魅。杨佳琳拉着江楠快速融入了环形的队伍。
“江楠，跟着我的步伐，就这样跳。快快快！”音乐节奏欢快，舞蹈步伐简单。江楠分别拉紧佳琳和另外一名同学的手，甩开头发，迈开步子开心地向前方跳跃，爽朗的笑声融入了欢乐的氛围。一刹那间，江楠觉得，开学以来所有的不快、郁闷、自责和后悔都瞬间释放，江楠的本性其实是阳光和自信。
几首曲子之后，江楠很热，满身是汗。随着汗水的挥发，她还确切地闻到了何诗贝香水的味道。
最后一个环节是交谊舞。杨佳琳很快接受一个男生邀请，进入舞池跳舞了。江楠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远远看着舞池里的同学门翩然起舞。交谊舞的伴奏音乐舒缓而悠扬，整个舞场的氛围温馨浪漫起来。
“同学，一起跳个舞吧？”
江楠闻声抬头，是个穿灰色毛衣的男孩子。蓝色的羽毛面具遮了大半张脸。江楠感觉他的声音很好听，清脆而文雅。江楠不由自主站起身来，等他将羽绒服放在身边的椅子上之后，将纤细的手放入他的掌心，对方手心传来一阵温暖。
来到舞池中央，江楠才记起，自己不太会跳这种交谊舞，总不可避免地踩到对方：“对不起对不起……”每当踩到对方的脚，她便触电似得将手从他肩上缩回来。
“哈哈。”几次之后，他不再总是回答“没关系”，而是笑出声来，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
“不用跟我道歉。来，跟着我的节奏。看来你很紧张。”男生低头轻声说，每一个字，都让江楠的内心微微颤抖。
“听得出这首哪首音乐吗？”
“不……不知道。”江楠怯怯地说。
“王菲的《暧昧》。我很喜欢王菲的歌，她的声音很空灵，尤其喜欢这首歌的意境，好美。”
男生似乎在自说自话，而江楠此刻似乎已经跟上他的舞步，轻轻跟他摇曳在舞池中央。
“这首歌的意境？就像现在？”江楠抿嘴微笑，一切都缓缓进入自然状态，她惊讶于自己对他话题的回应。
“哈哈，是啊。你用了什么化妆品？很好闻，像悠远的花香。”
“我……没有……”江楠迅速低下头。他的手心温暖而沉稳，步伐坚定而轻盈，江楠的身体偶尔会触及他的大腿，那种感觉羞怯却刺激。
“你叫什么名字？”男生在江楠耳边低语，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我……”
音乐慢慢停止，灯光开始变亮。江楠仿佛从梦境回到现实，她想到自己的平凡，那些小雀斑、之前的无能和失败，自卑占据江楠的头脑，她迅速抽出自己的手。
“对不起。”江楠转身离开。她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谁，知道后，他一定会失望。江楠的第一反应是逃掉，就当今天只是梦一场。
舞会还没有结束，江楠已经逃回宿舍。她感觉自己就像十二点前的灰姑娘。她不断抚摸被他握过的指尖，多美好的男孩，多美好的氛围，还有那首好听的《暧昧》，在江楠脑海中久久盘旋，不肯离去。她满脸通红，心跳不止，气喘吁吁地坐在书桌前。她不断劝说自己，一切都已经过去，自己还是那个平凡的女生，不需要也不想出众，别乱想别乱想，快看书快看书！江楠想尽快回到宿舍平静的环境，又对刚才的场景依依不舍。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是一个同样美好的女孩子，可以追求向往的爱情，对那个男生说我想爱你，你是否也想和我在一起？然而，现在的自己，平凡得连寻找那个男孩的勇气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