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阳光,已经没有了下午的炽热。阳光铺洒在河面上,被泛起的波浪打碎,一时波光粼粼。
永清河,起于西方百里之外的百岁山。河水奔腾咆哮,穿过青龙峡。随后九曲蜿蜒,流经松风林场,一路向着东南方向而去。
天阳部正是坐落于青龙峡和松风林场之间,永清河九曲之中的第三曲。此处河水,虽然经过前两曲缓冲,水流已经不再湍急,但依旧冲刷出了一片河滩。
河滩上,数百只赤炎雀正在休憩。这种鸟拥有龙雀的血脉,却与龙雀的性格截然不同。小的时候,像刚孵化的小鸡一般,身上全是淡黄色的茸毛,圆滚滚的小眼睛呆萌可爱。
长大之后通体黑羽,头顶羽毛赤红如火,状若王冠,更是尽显威严。成年的赤炎雀性格变得有些高冷,却非常喜欢小孩子。
话虽如此,可一旦它感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一对张开足有三米的翅膀,掀起的狂风,足以将一株百年古松连根拔起。
口中喷吐的火焰,炽热的烈焰,更是足以融化百炼精钢。
突然,宁静的河滩,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一群熊孩子光着屁股,土匪一般争先恐后的,向着河滩跑来。
成年的赤炎雀们,不为所动。瞅了一眼之后,便继续梳理着自己的羽毛,仿佛早已习惯,显得十分淡定。
幼年的赤炎雀,却仿佛受到了惊吓,纷纷张着翅膀,迈着小短腿,在河滩上乱窜。熊孩子们瞬间冲入了赤炎雀群,有些成年赤炎雀,不得不飞起来躲避。
这却是正中这帮熊孩子的下怀,一个个熟练地抓住它们的爪子,随着龙雀起一起飞到空中。
伴随着各种搞怪,说不出是害怕还是兴奋的尖叫。熊孩子们到了半空之后,纷纷松开了自己的手,如下饺子一般坠入河里。
随后再次去骚扰着赤炎雀,想要它们飞起来,一个个玩的乐此不彼。
赤炎雀们并没有因为熊孩子们的打扰,而感到生气。反而是有求必应,不断地把他们带到空中,如此往复。
河边经过的大人们,早就习以为常,由着他们闹腾。在他们小的时候,也是这么玩过来的。
微风不时吹拂着河面,泛起阵阵波浪,闪动着金色的灵光。无论熊孩子们以何种姿势落水,却总是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化解,让他们毫发无伤。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胖一瘦两个身影,鬼鬼祟祟地离开了河滩,向着青龙峡的方向走去。
“胖胖,今天我们不能待的太久,太阳落山之前必须回来。如果太晚,虎婶肯定要把你屁股抽开花。”
两个身影走出了河滩,小胖墩脸上刚露出兴奋的神色,另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孩便开口说道。
小胖墩神情一滞,满是无奈:“阿娘想揍我,什么时候看时辰了?”
小胖墩名叫陈玉郎,是族长陈忠虎,唯一的儿子。他娘更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大美人,却因为嫁给了陈忠虎,所以部落里的小家伙们,都叫她虎婶。
虎婶对各家的小子丫头们,那是疼爱到了骨子里。假如让孩子们票选,部落里最受喜欢的长辈,虎婶绝对是高票当选。
但虎婶对自己的儿子,信奉的一直都是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各种花式打法花样翻新,从来没见过重样。
小家伙们甚至一度怀疑,小胖墩是不是虎婶从山里捡回来的。
小胖墩虽然从小挨揍,却是真的越打越皮实。整天在部落里,简直浪到飞起,是天阳部鼎鼎有名的混世小魔王。
偷过大长老的玉兔,毒死过驭风祭祀的五步蛇,掳走了莫言叔叔的看家燕,烤了小莫邪家的火羽鸡……
种种罪恶,罄竹难书。
有一次听完大长老蜀山剑圣的故事,回头便盗走了莫言叔叔家里,还在淬火的精铁剑,叫嚣着要行侠仗义、惩奸除恶。
虽然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很让虎婶“受用”,但那也是他被虎婶打的最惨的一次。
本来虎婶也就把以往对他的“伤害”的基础上,提升了一两成的“攻击”。但小胖墩却很不服气,居然对着虎婶来了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后……”
“三十年后你还想造反?”随着虎婶一声咆哮,小胖墩被打的让围观群众们,都觉得有点惨不忍睹。
小屁股是皮开肉绽,趴床上大半年没能下地。
但神奇的是,小胖墩不在的那半年,部落里面居然有人,时常说想念他,觉得没有他好像部里少了点什么。
当然,小胖墩每一次“犯罪”的背后,都少不了另一个瘦小的身影。一个出谋划策,一个付之行动,两个家伙狼狈为奸,在天阳部里横行霸道。
小胖墩有虎婶管教,瘦小的男孩却从来都没有人管过,因为他是个孤儿。
听说在十年前,部落里的铸剑师慕莫言,为了寻找一种叫做“辰风石”的矿材,西行百里深入百岁山中,苦苦搜寻了整整一年而不得。
可惜辰风石虽然品阶不高,却是铸造灵器的必备之物。只需要在铸造的时候,融入金属之中,便可以对铸造的器胚铭文。
只有铭文之后的武器装备,才算是灵器。而附加的铭文力量,则决定着灵器的属性和品级。
一柄最低阶的灵器,其价值也足以让整个天阳部的所有人,一年衣食无忧。
慕莫言最终还是失望而归,返回部落经过青龙峡的时候,见到一条身长十丈的腾蛇,张大了嘴巴,口中含着一个婴儿,正要吞噬。
慕莫言手持弓箭,一箭正中腾蛇上颚,刺穿了腾蛇的大脑,救走了婴儿。
一切因辰风石而起,慕莫言便给他取名慕辰风。
后来一场巨变,慕莫言失去了妻女,心灰意冷之下,对慕辰风很少管教,终日不是饮酒,便是铸剑。
可惜十年来,慕莫言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从未铸成过一柄剑。
慕辰风从小没有父母,性格便有些内向孤僻。一众小伙伴当中,他就是一个小透明,永远是那个最不引人注目的存在。
所以,即使跟陈玉郎一起,闯出再大的祸,也从来没有人责难过他。
虽然性格如此,但陈玉郎这个混世小魔王,能够跟他玩到一起,也是一件奇事。
“你只要拿到紫玉萝卜就行了,日落之前一定能够回去。”小胖墩信誓旦旦的,挥舞着拳头:“还有,以后别再叫我胖胖,小心我揍你!”
小慕辰风白眼一番,满脸不屑:“切,敢动手,你自己去取紫玉萝卜!没有紫玉萝卜,还想吃月兔?你看它会不会看你一眼。”
小胖墩闻言,神情有些悻悻:“回去我就减肥,让你还叫我胖胖!”
“辛辛苦苦吃来的肉,你舍得让它瘦?那这么多年你岂不是白吃了啊?”
“阿爷说过: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我要减肥!”
“那咱,还吃不吃月兔了?”
“吃!不吃饱了哪有力气减肥?”小胖墩的话,甚是硬气。
两个家伙一路闲话,渐渐地靠近了青龙峡。
青龙峡原本只是一块盆地,因永清河日积月累的冲刷,盆地的中部不断下沉。逐渐形成了如今,高约百丈的巨大峡谷。
峡谷两边的高山高耸入云,直插天际。
峡谷中层,是被永清河冲刷之后,原本盆地遗留下来的狭长林地,终日笼罩着一层云雾。
峡谷下方,是河水冲刷形成的河道,里面流淌着日夜奔腾不息的永清河。
慕辰风和陈玉郎去的地方,正是峡谷的中层。那里冬暖夏凉,绿树成荫,草木茂盛,无数动物在此栖息繁衍。更是有各种灵兽在此划分地盘,繁衍族类。
两个家伙经常跟小伙伴们一起,去听大长老讲故事,对他家里养的一对月兔十分眼馋。
月兔毛色雪白,性情懒惰,喜爱睡觉,但身手敏捷。平时吃饱之后,便会马上找地方睡觉,不再进食。
但它睡眠又浅,还有起床气。一旦睡觉被人打断,必定使出绝招“兔子蹬鹰”,让冒犯者鼻青脸肿。
那段时间,虎婶一度认为是不是有人在打自己儿子,还专门对孩子脸上招呼。
自己的孩子,只有自己能打。谁要是打了自己的孩子,那就等于是在打大人的脸。
只是后来看慕辰风也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虎婶便放下了怀疑。因为整个部落,没有谁会对慕辰风动手。
偶然一次,两个家伙听故事的时候,大长老提到月兔爱吃紫玉萝卜。这种萝卜虽然有很强的麻醉属性,但独特的口感,却是很多兔类的最爱。
而慕辰风曾经听慕莫言说起过,青龙峡里面,可能就长着这种紫玉萝卜。只是长在什么地方,没人知道。
两个坏胚一向无法无天惯了,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大包天的沿着永清河一路向西,想进峡谷找寻。却不想刚到峡谷入口,便被三只成年云豹,断了后路。
两人吓得蒙头便跑,一路被追的哭爹喊娘。三只云豹却是猫戏老鼠一般,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直到两人实在跑不动了,瘫在地上瑟瑟发抖。三只云豹中的两只伸出前爪,一把把两人按住,张口便咬住衣襟,把两人给叼在口中。
随后一路疾跑,在峡谷中留下一连串的残影。慕辰风和陈玉郎当时吓得要死,闭着眼睛,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更是不知所措。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云豹停下了之后,一股奇异的清香弥漫,才敢小心翼翼的睁开眼。
只见一对巨大的石门耸立在眼前,石门斑驳不堪,上面长满了青苔。右边的石门有一小块碎裂,形成了一个狭窄的洞口。
那股奇异的清香,正是从那个洞口中传来。
叼着慕辰风和陈玉郎的两只云豹,张口把两人扔在了地上。龇着牙,凶狠的目光让两人不寒而栗。第三只伸着右边的前爪,指着那个狭窄的洞口。
面对生命的威胁,两人吓得急忙后退,紧靠石门蜷缩着。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胖墩,此时也被吓得嗷嗷大哭。
突然一只云豹一个闪身,便把小胖墩摁在了爪下,另外两只则童石伸出右爪,指向洞口,向慕辰风示意。
天阳部双霸,纵横部落三年,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慕辰风傲然起身,麻溜的钻进了洞口。钻了一半的时候,扭头回望。
按住小胖墩的那只云豹,一边舔着陈玉郎的胖脸,一边狠狠的盯着慕辰风,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慕辰风明白了它们的意思:“你若是敢进去之后不出来,这胖墩便是我们哥仨今天的晚餐了!”三只云豹的目标,显然正是那散发着奇异清香的东西。
之所以摁住小胖墩,选择让慕辰风进去,只是因为那个洞口太小。小胖墩的体型,连洞口都钻不进。
三只云豹对门后的东西觊觎已久,可惜因为体型太大,一直无法进入。
青龙峡的灵兽虽有智慧,但更加贪婪。若是让其他灵兽进去,必然是肉包子打狗。
慕辰风和陈玉郎的到来,对于云豹三兄弟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