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魏集贤原来有一房夫人,谁料,竟在生产时难产而亡。
现在这房夫人是后续的,娘家姓余,到了父亲这辈,只养了她一个独女,又家道中落,空守着一所偌大的宅院,冷冷清清过活。
后来,填房嫁给了魏集贤,婚后一直未能有孕,因而便笃信佛教,日夜诵经祷告,前几年好容易才怀上,十月分娩之后,可惜是个女孩。
如今女儿已长至六岁,而这余氏却一直未能再有身孕,虽一直吃斋念佛,但始终未能如愿。
是以今日见了路不平,观其言谈举止,皆有分寸,而其所作所为,更是令人称道,便不由地喜欢。
遂收为螟蛉之子,也算是聊以慰怀。
黄管家安排车马,亲自陪同护送路不平,回到客栈,又找来客栈掌柜的,吩咐道:“这位路公子,现在是我们魏府的少爷,以后但凡他有任何吩咐,都必须照办,若有一丝差池,你自己掂量着办……”
那掌柜的一听,连声喏道:“小人不敢!大人请放心,小人定像侍奉自己爹娘一般,好生侍候公子爷。”
路不平皱了一下眉,他厌恶这种仗势欺人的做派,但又不便对黄管家发火,只安慰掌柜的道:“掌柜的但放宽心,我这帮兄弟的一应花销,定然分文不少,只是要劳烦掌柜的,多用心照料,事后,另有酬谢。”
那掌柜的一听,敢不从命,遂连连答应,此后更是用心侍候。
黄管家讨好地对路不平说道:“老爷、夫人已吩咐过了,以后少爷的一概花销,皆从魏府账房支取,少爷就不必再为此费心了。”
路不平一听,也乐得有人埋单,说道:“那就多谢二老的好意了,只是以后,还得劳烦管家大人多费心了。”
黄管家一听,忙说道:“少爷客气了,实在是愧不敢当。小人能为少爷效力,便是小人的福分,应该的。”
路不平深知,在这魏府之中,黄管家也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颇能呼风唤雨的人物,日后少不得打交道,又因他在自己与夫人认亲这件事上,颇能顺水推舟,出了不少的力,便不能冷落了他,自然要给他些甜头,日后才能甘心为自己奔走。
黄管家看着这位新晋的魏府少爷,无论言谈举止还是为人处世,自有一番别样气度,不是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所能拥有的,日后必成大器。自己以后得小心侍候,万一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路不平看过“鲁大牙”兄弟几个,他们都已服过药了,身上痛的也了些,现在看来,已无什么大碍,便放心了不少。
又找过“瘦猴”和“二狗”来,嘱咐让他们在此受累照顾,因家里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就先回去了。若有事,到家里找他即可。
黄管家见路不平要回家,哪有不表现的道理,当即要用马车送他回家。但路不平不想太招摇,闹得人尽皆知,就拒绝了。
黄管家见路不平执意不肯,也不敢太执拗,只得作罢。
路不平回到家后,天已经黑了。
第二天,跟没事人似的,继续琢磨如何改进,制造火柴棒的刀具,一时也没个头绪,于是决定去寻家铁匠铺,看看能不能有好的办法。
出了家门,走到市井热闹之处,转了好几趟街,沿街都是些米铺、酒肆、肉铺、胭脂店……唯独没有见到铁匠铺。
正走着,忽然听到身后一阵骚动,原来不知从何处驰来一队人马,行人纷纷避让,路不平闪在人群之中,看见骑马的尽是一些,穿官府衣服模样的人,好在他眼尖,竟在电光石火交错间看清一人,正是带队上山那人。
他来不及细想,随即跟了上去,无奈马跑得太快,追了三条街,只见他们一路向东绝尘而去,然后便不见了踪影。
路不平不禁有些悻然,遂放慢了脚步,就沿着街道溜达着。
他怎么又跑到庆元府来了呢?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三番五次的带着人马搜捕?又是在搜捕谁呢?
路不平隐约觉得此事,和上次之事有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冲着自己和小鱼来的,这事看来还得想个妥善的办法来尽快解决,否则,夜长梦多,若再生出别的幺蛾子来,反受其害。还有,爷爷那边现在又是情况……
……
忽然,刮起了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天空中竟然飘下了雪花,不大会工夫,越发纷纷扬扬的大了起来,不一会,房屋、枯树、道路都被雪盖住了。
身上不由的感到有些冷,路不平紧了紧衣服,低着头冒着雪,往家的方向走去。
正走着,忽然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是打铁的声音。顺着声音的方位,就走了过去。
走了不远,只见一个破屋子前面栽了几根木桩,路不平知道,那是给马、驴、骡子等牲口换马掌用的。
屋子里炉火正旺,三个人都光着膀子,身前围着皮围裙,身上油光锃亮的,一个小徒弟拉风箱,老师傅和大徒弟在打一口铡刀,只见锤起锤落,通红的铁屑四溅,丁零当啷的敲打声很是悦耳。
直到老师傅把砧子上的铡刀,放进水槽里淬火后,路不平才开口说道:“老师傅,你们这有好钢铁吗?”
打铁师傅抬头看了他一眼,以为他是谁家的小孩,在这看热闹的,没搭理他。
路不平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打铁的砧子上,又高声问道:“老师傅,你们这有好钢铁吗?”
这一下把他们都镇住了,镇住他们的,不是他的声音,而是砧子上的银锭。
打铁的老师傅,吼了他身旁拉风箱的小徒弟一嗓子:“好好干你的活,不关你的事。”
原来他那小徒弟,见路不平取出银两来,一时看呆了,竟忘记了拉风箱。
这才和颜悦色的对路不平说道:“公子想打什么家什?”
路不平说道:“打几把刀。”
那老师傅说道:“恰好前几日五道司衙门,在小铺定制了一批兵刃,进了一些好钢铁,专为打造上等兵刃用的,还剩了些,不知公子要打什么样式的刀?”
“你们这有笔吗?”
“这里哪有笔,你就在地上划个图样,打出来的东西,保证不带一丝一毫走样的。”
路不平苦笑着摇了摇头,从炉灰渣滓里捡出了一块碳,蹲在地上,划起了制造火柴棒刀具的图样。
老师傅反复看了好几眼,仍是一脸的懵逼,茫然的问道:“这是什么刀?”
“说了你也不明白,我告诉你尺寸,你照样子打出来就行。”
老师傅点了一下头道:“那行,只要你有银子,有图样,还没有我打不出来的东西,你说吧。”
老师傅拿起石笔,就在乌漆嘛黑的墙上,按他划的样式,记下了路不平说的尺寸。
“三日后来取。”
“五道司衙门在哪,是干什么的?”路不平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在东城乌橘巷茶坊斜对过。”拉风箱的小徒弟,看路不平出手大方,有些讨好的说道。
老师傅猛然呵斥道:“多嘴的骡子不值个驴钱,哪那么些屁话!再多嘴多舌的,把你舌头割了去。”
吓得小徒弟赶忙低了头,呼塌呼塌地猛拉风箱,炉膛内的火苗蹿起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