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四周寂静。
松涛涌动,月落长空。
路不平闭目盘膝坐在一块光溜溜的大石板上,身后便是壁立千仞的危崖,周遭寸草不生,除了石头,还是石头,连一株矮树也没有。
闭目潜运内力,体内气息流动,荡心涤性……
练了约莫一个时辰的功,顿觉神清气明,物我两忘。
站起身来,施展起了三十六式盘龙手,但见初时姿式异常笨拙,软弱无力,但细看之下,隐约可见于笨拙之中,却蕴含着有余不尽、绵绵不绝之意。
这一路招数,乍看之下似是极拙,却乃极巧,形似奇弱,实则至强,当真应了“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辨若讷”的极诣。
及至后式徐徐展开,更加雄浑有力,也更为朴实无华,只因招式越单纯,攻击也便越凌厉。
“好!”
路不平回头看时,只见卜足道在身后拍手叫好,说道:“好,好得很!看来你的功夫又有所进境了。”
忙收了式,走过去道:“爷爷,您既看了,便给指点一二。”
卜足道问道:“这套功法,可是邓东栋,那老叫花子教你的?”
路不平答道:“正是。”
卜足道点了点头,说道:“那老叫花子平日里抠搜小气的很,但他对你却是青睐有加,不然,也不会对你倾囊相授,难得……”
“是谁在背后,说老叫花子的坏话呢?”
但见自空中飞下一团黑影,来人原是从崖顶纵下,似苍鹰逐兔一般,直直落地,待站定身形,只见正是“追命三通鼓”邓东栋。
卜足道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个老不死的,还活着呢?”
邓东栋也不甘示弱,说道:“你放心,老叫花子身子骨硬朗着呢,等你西去的时候,老叫花子定会给你多烧两刀黄纸,多扎几个玉女,让你这判官也做个风流鬼。”
路不平一看,这两人怎么一见面就斗嘴呢?
忙劝道:“二位前辈,大家既然都是老朋友了,难得见面,正该好好叙叙旧,怎么还像个老小孩似的,打嘴仗呢。”
卜足道说道:“就是,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越活越抽抽,还不如个孩子懂事,哈哈……”
邓东栋则是一脸的傲娇之色,嗤笑道:“嘁!那是,试问这世上能有几人,赶得上我老叫花子这个徒弟的?”
说到这,卜足道则难得的点头赞同。
卜足道说道:“此言不虚,恭喜你收了个好徒弟。”
邓东栋脸上这才有点笑模样,说道:“哎……你这玉面判官终于判对了一回,待这小子将来继承了我的衣钵,定是我丐帮领军人物。”
卜足道一听此言,变色道:“什么?你想让他做乞丐?”
邓东栋摇了摇头,说道:“非也,我想让他做帮主。”
卜足道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他不能入丐帮,他要光复我大禹国,为我大禹国报这亡国之恨!”
邓东栋说道:“那你我就比试一番,谁赢了就听谁的,你看怎样?”
卜足道则满口应承,说道:“好,一言为定。”
邓东栋冷冷的道:“玉面判官,你我今日是比武决胜呢,还是以性命相搏?”
卜足道慨然说道:“老叫花子,你我之间既赌胜负,亦决死生,你下手不必容情。”
邓东栋道:“好!”
路不平一听此言,纵身一跃,站至两人中间,说道:“二位前辈若是为了我,以死相拼,那将我置身何处,岂不成了罪人么?”
邓东栋说道:“你放心,为师定会手下留情,留他一条狗命。”
说话间,双腿微曲,两掌交错,缓缓运起劲力。
但见卜足道左一招“犀牛望月”,右一招“海底捞月”,分攻邓东栋两处,说道:“少说大话,还是小心你自己吧。”
这时,邓东栋见卜足道两招打出,平淡中隐含雷霆之势,果然非同小可,当下身形一闪,挡左避右,直攻敌人中宫。
两人年轻时曾有过几次较量,那时是为了获得美人芳心,而一决高下;后来,阴差阳错,又有一次恶战,生死虽命悬一线,但最终冰释前嫌,双方都全身而退;眼下这次恶战,才是各出全力,更无半分容情。
两人虽是多年后重逢,但深知对方年齿虽增,武功修为较之以往,更为深厚老辣,只要自己稍一分神,中了对方一招半式,难免会命丧黄泉。
二人惊涛骇浪般的斗了三百多回合,只见得掌影翻腾,飞沙走石,互有攻守,不分伯仲。
忽然残月隐没,天色昏黑,这是黎明前的昏黯不明,转瞬随即破晓。
两人生怕黑暗中着了对方的毒手,只是严守门户,不敢抢攻。
路不平眼见二人之间一场恶斗,不禁心潮起伏,暗道,此二人皆是当世一等一的顶尖高手,一个忍辱负重,雪耻复国,一个行侠仗义,行走江湖,都是我的前辈恩师,岂能让他们为了自己,打得两败俱伤,反目成仇?
一念至此,一招拨云见日,分开两人,说道:“你们两人的愿望,我都答应。”
两人正斗至酣处,身上倾注的内力正蓄势待发,猛然间,路不平闯入隔开两人,均是陡然一惊,四掌间都暗含排山倒海之势,收手不及,只听“砰”的一声,但见路不平的身子,在空中翻滚了几下,就跌下了深谷。
待到邓东栋和卜足道发觉,伸手相救时,却已为时已晚,但见深谷中雾霭弥漫,云涛激荡,还到哪里去寻路不平的踪影?
……
不知过了多久,路不平身上渐觉寒冷,当他慢慢睁开眼来,四周高山入云,云雾缭绕,巨大的瀑布,宛如一条白练般自天而降,直直地冲泻下来,在这坚硬如铁的岩石上,竟生生冲出了一个巨大的深潭。
深不见底的潭水被冲得上下翻腾,似有条巨龙在游动,雷鸣般的水声震耳欲聋,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溪越过乱石,穿过瑶草奇花,在这幽谷中蜿蜒流淌,一路奔向远方。
原来,路不平跌落谷中,被这瀑布击晕,又被潭水冲到岸边。
抬眼望去,身边草木如荫,繁花似锦,沿着溪水一路前行,但见寿鹿仙猿三五成群,徜徉于林中,树上灵禽玄鹤,仙桃野果,更是随处可见,一路行来,景致美不胜收,此处却是个人迹罕至的世外桃源之地。
转过两道弯,过了一座山坡,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山下不远处便可看见人烟。
路不平站在半山腰的树荫下,伸了个懒腰,“嗷”地吼了一嗓子,一股郁闷之气,也瞬间随风散去。
突然,感觉脑袋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虽不太痛,但却惊得不轻。
抬头一看,见树上攀着一只白猿,另一根枝杈上,坐着一个穿红衫的女孩,一人一猿正在吃着树上的野果,刚才砸中脑袋的就是她们吃的野果。
路不平刚才有些气恼,但一见那红衫女孩年纪也不大,另外一个则是畜生,便也发作不起来了,只问道:“刚才是谁打的我?”
那白猿竟似能听懂人言,一边嘴里支支的不知嘟囔些什么,一边用手指向那红衫女孩。
那红衫女孩一见白猿竟敢出卖她,便骂道:“白灵,你个吃里扒外的小叛徒,竟敢告我的状,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拿起手里的野果,朝那白猿掷去,只听“嗖”的一声,真是又疾又准,眼见就要打中,殊不知,那白猿甚是灵巧,一个“鹞子翻身”,借着树枝一跃,竟闪了过去。
路不平一看,更是吃惊,见那红衫女孩暗器发得如此之疾准,已令人咋舌,岂料那白猿竟似也会武功一般,而且看得出身手不凡。
红衫女孩一见白猿竟闪了过去,愈发恼火,将手中的野果如流星一般,向那白猿飞去,那白猿也是蹿高蹦低,左躲右闪,只见一人一猿在树上,忙得不亦乐乎。
路不平则在树下,看得乐不可支,笑道:“打……打……打得好……哈哈……”
那红衫女孩一看路不平,在树下幸灾乐祸,便舍了白猿,将手里的野果打向他,边打边说道:“我让你看笑话,我打死你个小王八蛋……”
路不平一看不好,怎么惹火烧身了,常言道,好男不跟女斗,于是一边躲,一边跑,瞬间就出去了几丈远。
边跑边说道:“小丫头片子,人不大,脾气倒不小,小心到时候找不着婆家。”
那红衫女孩恼道:“要你管?白灵,给我狠狠得打他。”
只见那红衫女孩和白猿从树上跳下来,跟在路不平身后,撵着他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