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W市。已经过了最湿热的季节,榆初也已经适应了大学生活。三位舍友中,璐璐是不折不扣的南方人,两人常在晚饭后坐在操场边上,广播里面放着最近流行的歌曲,很细腻柔软的女声。操场中有人在跑步散步,有人在打双截棍,有人在玩飞盘,有人在学校里面成家立业,带着孩子操场玩耍,东侧的小操场聚集着一群踢足球的外国男孩儿,大操场上多是中国男孩,角落里还有人在看书。
风轻云淡,云卷云舒,这里仿佛能看到人生百态。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榆初坐在操场边旁观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旁观着彼此的风景。每每此时,榆初都很想知道,姜文轩在做些什么。
璐璐问起榆初未来的打算:“你以后想留校吗?我听辅导员说政策很好。”
榆初看向操场中牵着孩子散步的那对年轻夫妻:“我们从幼儿园开始就在学校里了。十几年来,我以为考上大学就能走进一个更宽阔的世界,其实不然,我只是从一个学校走进另一个学校。我其实没法想象在这里一直求学,甚至在学校里成家立业,一辈子待在这里,这不适合我。”
璐璐陷入深思:“我其实向往相对安稳的生活,留校对我来说倒是不错的选择。不过我现在考虑这些好像早了点。”
榆初没说话,她回忆起高考前最后一次放学,副校长老赵和主任何李站在校门前目送每一个学生,在那样的目光里,每个人都想走得更远。
璐璐见她不说话,转过头看她,只见榆初侧脸恬淡安静,若有所思的望着操场中央踢球的9号男生,那男生也似有所觉,跑动之余时不时望向这个方向,璐璐只觉自己窥破了某些秘密,小心翼翼地试探:“榆初,你有喜欢的人吗?”话一出口,便暗自懊恼自己的直白。
榆初蓦地被打断了思绪,坦然一笑:“有啊。”
璐璐看向9号男生:“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榆初想了想姜文轩的:“很干净利落的人,他是一个,很自由的人,毫无顾忌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他很耀眼,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所有人的目光。”
璐璐悄悄打量着九号,嗯,白白净净,身上的球衣很干净,跑起来的样子像风一样自由,倒是也挺帅的,璐璐左右打量周围看台上的女生,暗自点头,是挺吸引人目光的。那么现在就差验证了:“那,他有什么爱好吗?比如什么球类运动?”
榆初惊讶:“你怎么知道?他喜欢足球,吉他还有写歌唱歌。”
璐璐看着九号,露出了姨母笑,并悄悄发表结案陈词:这男生还算优秀,勉勉强强配得上榆初,就是我们榆初情敌不少啊。
榆初伸出手在璐璐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走了,一会还有课。”
“啊?你不看啦?”璐璐一边起身一边在心里默默打算三天内打听清楚这男生所有信息,好好替榆初把关。
操场上的九号完成了一次精彩的进球,当他转过身假装不经意看向那个方向时,位置已经空了。九号不禁失望——他还不知道那个女生的名字。
最后一场考试是《地貌》,榆初四十分钟就答完了卷子,检查一遍没什么错漏,安然起身交卷。出门时璐璐正在走廊尽头等她:“你什么时候回家?”
“明天。我东西都收拾差不多了。”
“记得把被褥衣服什么的装到真空袋里面,不然很容易发霉。”
榆初是第二天中午十二点的飞机,当她拖着24寸的行李箱下了公交车,花了十几分钟才找到标志十分不醒目的地铁站。索性留出了足够的时间,到机场时时间还算宽裕,值机安检一切都很顺利。
恰是周日,榆初到家时杜母已经回矿上了。榆初匆匆洗澡,一觉睡到了晚上7点,醒来时屋里寂寂悄悄,窗外天色已晚,锅里温着烤鸭和花卷,茶几上放着满满一盒鲜艳的草莓。榆初草草吃了饭,目光扫到一旁洗干净放好的饭盒,索性洗了一半草莓,整齐妥帖地码在饭盒里。稍稍收拾了下,捏着沉甸甸的饭盒,出了门。
进了父亲家的小区,穿过花圃,有一个小电站,电站小房旁有一条小径,直接通向……姜文轩家。而现在,榆初左手拎着饭盒,右手攥着手机,直勾勾地盯着那条小径上的人。
那人白衣黑裤,晃晃悠悠地走着,榆初站在十米开外,天色太暗,榆初的轻度近视被昏暗的光线加剧,一时分辨不清那人是往哪个方向走。榆初下意识想上前去看个清楚,那人走得很快,三两步进了单元门。
榆初止步。缓缓转身绕过电站,略略平复下心绪,走到父亲家。
杜父尝了草莓,一听是杜母采的,凉凉地说不好吃。榆初略坐坐,聊了两句,没再打扰父亲看乡村剧。
再次路过姜文轩家楼下,路灯旁空无一人,任榆初回头看了多次,那人也再没出来。
说起来,从那时到现在,两人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不是不想打听他的近况,只是怕听到不想听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