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姑妈,您不知道,今天曾爷爷都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了。”心心假装拄着拐杖,兴奋地开回走着,把今天的余二爷扮给乐兰看,乐兰蹲在地上择芹菜,心心走到乐兰背后,趴在乐兰背上,嗲嗲地说“要不,您给我脑补脑补呗?”
“脑补什么呀?”
“为什么每年清明节,曾爷爷看到大家买加来给太太上坟的东西都兴奋得不得了啊!”
“你问曾爷爷去。”
“我问了,他就笑。夸大家孝顺什么的。”
“你不懂。”
“所以才向我们家的智多星老姑妈请教啊!”心心趴在乐兰背来来回摇摆撒娇,“嗯嗯——老姑妈,您说告诉我嘛——”
“老姑妈老了,不记得喽——”
“嗯嗯——我们家老姑妈可一些也不大,老是‘老大’的意思,与年龄无关,您乃风华正茂,绝代佳人,永远永远都是二八芳华,青春永驻,您……”
“好啦!好啦!打住!打住——”
“嗯嗯——那您告诉我嘛——嗯嗯——”
“你看曾爷爷现在在干嘛?还乐着吧?”
余二爷拄着拐杖立在二奶奶的相片前,满脸写满幸福的笑容,双眸溢出深深的思念与浓浓的爱意。二奶奶的相片放在客厅内的条台上,相片前放着盛有香灰的香炉和一捧鲜艳的黄色大朵菊花,相片上的二奶奶面貌姣好,皮肤白皙,嘴角上扬,笑容慈爱,双目炯炯有神,亦是挡不住的爱意脉脉……
9年前,二奶奶弥留之际,榻前儿孙满堂,子孙三代不眠不休,日夜相侍在侧。二奶奶面容枯瘦,缺少牙齿支撑的嘴唇有些干瘪,但是不论什么二奶奶总是面带微笑,连睡觉的时候也如吃了蜜糖似的,笑意绵绵。
清晨的一抹阳光照进屋内,万顺把早饭端进余二爷房间,轻轻的推开门,余二爷正在穿衣服,万顺和声说:“爸,您醒啦。早饭先放这里,有些烫,洗漱水准备好了,您洗漱好了用餐正好差不多。”万顺把碗话在余二爷桌着的桌子上,筷子搁在碗边。一碗馓子,两个鸡蛋,是余二爷日常的早饭。
乐兰从温水中拿出燕窝,在手背靠了靠,说:“差不多温了。”李冬抱高二奶奶的上半身,乐好拿一床薄被子放在二奶奶身后,说:“妈,这样靠着,差不多了吧。”
“就这样好。”二奶奶说,“我尽给你们添麻烦。”
“奶奶,这说些什么?都是你的子孙,应该的,怎么都应该。”李冬说着把头撇向一边,两行眼泪没忍住,流了下来。
乐好也抹一把眼泪,说:“我妈,也是的,整天说这些,让人难过,我和哥哥小时候,没你和爸爸,我俩早饿死了,冻死了。”
乐兰努力睁了睁眼睛,调整了一个伤心的情绪,把燕窝端到二奶奶身边,笑嘻嘻地说:“奶奶,刚温好的,您先尝尝看,还冷不冷。”
“不冷。”二奶奶慈眉善目的看着乐兰,二奶奶最疼爱乐兰,乐兰小时候可以算得上是在二奶奶的怀里和背上长大的,二奶奶眯着眼笑,对乐兰说,“刚刚好。”
“奶奶,又骗人,您还没尝呢。”乐兰撒娇地朝二奶奶嘟嘴瞪眼,舀一勺燕窝,张开嘴,说:“啊——来尝尝,丫宝温得好不好。”
二奶奶张口吃一了半勺,“嗯嗯——都吃了!”乐兰嘟着嘴说。二奶奶冲乐兰笑笑,把余下的半勺也吃了。
乐好对乐兰说:“她就买你一个人的账,其他谁说了也不听,像是掺了毒要害她似的。”乐好对说二奶奶问:“我说得对吧,妈?就你家丫宝一个人好,不放心我们,都要害你。”
二奶奶笑着说:“人家不高兴吃嘛。什么都不想吃。”
乐好又舀一勺燕窝,嘟着嘴,把勺子放到二奶奶嘴边,二奶奶看着乐兰,笑容中尽是疼爱,一口吃了燕窝。
余二爷洗漱好,直奔二奶奶榻前,乐好知趣地向后让了让。“今天好些了吧,奶奶?”余二爷走到二奶奶跟前,放下拐杖,一手摸着二奶奶的头,一手握着二奶奶的手,轻轻地对着二奶奶额头深深一吻,良久,又把左边脸颊贴在二奶奶的右边脸颊上,再把右边脸颊帖在二奶奶的左边脸颊上。两人含情脉脉的注视一会儿,二奶奶说:“老头子,还没吃早饭吧?快去,冷掉还要麻烦孩子再给你热。”然后余二爷乖乖地拿起拐杖,一步三回头,不舍地去吃早饭。
这是余二爷每天的功课,早晨起床洗漱后的第一件事,晚上上床睡觉前的最后一件是,也是余二爷每天最重要的两件大事。自从二奶奶的床铺从房间搬到客厅,就没有哪一天间断过。
余二爷吃过早饭就坐到二奶奶旁,听二奶奶说话的时候,他就静静地听着,二奶奶睡觉的时候,他就静静地看着。
自从二奶奶的榻安置到客厅,乐家就没在厨房吃过一顿饭,每到吃饭时就搬一张小餐桌到客厅,靠着二奶奶的床,陪着二奶奶,大家吃饭的时候,二奶奶一般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大家吃饭。那时心心还小,不好好吃饭,就拿着些玩具,躲着开开,找二奶奶陪她玩。
那天,心心正玩着布娃娃,还不会走路的开开看到了,闹着要,李冬跟李玲儿两人好说歹说,也没能劝心心把布娃娃给开开玩。一边凶巴巴地不肯给,一边死乞白赖地哭闹着要。乐竹在心心耳边轻轻说:“我车上有更好玩的,把这个没意思的给开开玩。”
“真的?”心心有些不相信的问。
“当然。”乐竹故作神秘地说
心心没好气的把布娃娃往地上一砸。李玲儿捡起来,掸了掸,给开开,开开破涕为笑,扔掉手上的小汽车,拿起布娃娃。
乐竹从车上翻出只小喇叭给心心,心心一看:“哼!”
“你对着这里吹一下。”
心心怀疑地对着一吹,声音悦耳且响亮。
“别给开开看到……”乐竹话还没说完,心心已经拔腿跑向客厅,一边跑一边吹,开开被吸引了过去,心心转着开开左右来回摇摆着吹喇叭。
开开把手中布娃娃一扔:“我要,我要。”伸手向心心要喇叭。
心心不给,使劲儿地吹着向开开炫耀。
李玲儿又把布娃娃捡起来,掸了掸,给开开,开开推开不要。李冬拿小汽车给开开,万顺拿小青蛙给开开,开开两只小手在桌上乱舞一通,全部推到地上。哭闹着要心心手中的喇叭。
李冬、万顺、乐竹、李玲儿都哄着心心把喇叭给开开玩一会儿。
“我玩什么他就要什么。我也是孩子,我就不能玩吗?”心心瞪着眼,睹气得说着说着,也委屈地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你们都偏心,都喜欢开开,不喜欢心心,每次都说开开小,让我让给开开玩,我也不大,我还没上幼儿园呢,我也是小孩子,凭什么每次都是要我让……”
乐兰拿着各式各样地玩具哄着开开,开开就是不要,哭闹着要心心的小喇叭。乐竹干脆从心心的手中抢下小喇叭给开开,开开是不哭闹了,把小喇叭放在嘴上吹得满是口水,好容易响了一声,开心得双手直在桌上拍打着。心心依偎在万顺的怀里,大声地哭着,李玲儿心疼的看着心心,一脸的不高兴。
吃饭了,心心还在抽噎着,万顺喂她饭,她也不肯吃。乐兰从脖子上拿下丝巾,对心心说:“心心,姑妈的丝巾漂亮吗?要是心心戴上肯定像小公主。快吃午饭,吃好了,姑妈把丝巾送给心心。”
心心看着乐兰,说:“到时候开开又要。”
“不给开开,男孩子家家的,弄什么丝巾,丝巾是属于小公主的。”乐兰见心心还不肯吃饭,就附在心心耳边说,“开开还不会走路,要是开开要,你就跑,他就要不到了。”
心心一听,乐了:“还是姑妈最好。”心心吃了两口饭,拿着乐兰的丝巾盖在头上,跑到二奶奶身边,问:“太太,心心漂亮吗?”
“漂亮!像小公主。”
心心听到太太夸她,开心得手舞足蹈,跑去给李冬看,这一跑,丝布滑落了,心心捡起来,又盖到头上,问李冬:“奶奶,心心漂亮吗?”
“漂亮!我家心心是漂亮了。”
心心挨个问了个遍,又跑到二奶奶身边,对二奶奶说:“太太,大家都说我漂亮。就是这个丝巾不听话,老是掉。”
二奶奶伸出手说:“给我,我能让它不掉。”
心心把丝巾拿给二奶奶,二奶奶在丝巾的四周打上蝴蝶结,心心心花怒放,跳着拍手说:“太太真厉害!太太真厉害!我要戴。”心心说着把头使劲儿往二奶奶怀里伸,二奶奶用力的抬起头,给戴上丝巾帽。丝巾是渐变色的,两是鹅黄色,艳,越住中间越深,到中间就变成了艳艳的红色。二奶奶把丝巾的四个角打成了蝴蝶结,两只蝴蝶结一左一右的在心心额前,还有两只蝴蝶结一左一右的在心心耳后,乍一看像是别致的花环,衬着心心红扑扑的脸蛋,好看极了。
二奶奶看着兴高采烈地心心,幸福地靠在枕头上,笑着。
开开刚能扶着桌边走,一扭头看动心心头上的丝巾,两只大蝴蝶在额前随着心心的跳跃起舞,立马丢下手上的小喇叭,把手伸向心心,故计重施,要丝巾,要不到就哭闹。
乐竹把小喇叭拿给心心,说:“把丝巾给开开,小喇叭多好玩啊。”
“我才不要呢,全是口水,谁要谁拿走。”说着双手按着头上的丝巾,向外跑了,一边跑一边喊:“开开,有本事来追我呀!”
开开拉着李冬,指着心心,要往外追。
李冬抱起开开,话在乐兰怀里,说:“找您妈去,都是她惹的祸。”
余二爷贴在二奶奶脸边,轻轻地讲述着发生的一切:“乐兰牵着开开的一只手,开开蹒跚着向心心追去。心心戴着你给她做的丝巾帽子,撒腿跑一会儿,再回头挑逗开开。开开这小家伙,还不会走路,倒想要跑起来追心心。哈哈,又摔了一跤……”二奶奶笑咪咪着听着余二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