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
尧煕心满意足的舔舔手指上的糖浆,不得不说玉清楼的红糖糍粑做的确实越来越美味了。
“唉”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躺在床上的尧煕不由发出感叹。
他初来云洲就被关在屋子里,虽然姑姑不带他去云府是为了他好,可一个人被关在屋子里也是好生无聊。
正郁闷孤独一人的尧煕忽然警觉的耸了耸鼻子,他面色凝重,忽然一个翻身滚进了床底。
“你确定这里有那只小狐狸的味道吗?”
窗外忽然翻进两个男子,其中一人耸了耸鼻子问道。
“奇怪,刚刚还闻到了”
另一个人疑惑的四处打量房内的陈设。
此刻为了方便藏身在床底下的尧煕已经化出原型钻在床底的最深处,只不过此刻他的身旁还有一只不速之客。
“你是谁?”
不能言语的尧煕瞪大眼睛表示出自己的敌意
而他旁边一只体型略小的狐狸缩了缩身子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明白尧煕的意思。
“这里有吃剩的糍粑,刚刚屋里一定有人”
那一个四处打量的男子走近床边,并弯下腰试图看一看床底。
“该死!”
尧煕已经蓄势待发作出了备战的状态,他闻出了这两个男子身上皆是妖族的气味,而且与他那个久不见的姥爷一个味道,怕不是个贵族。
“啊”
还没等尧煕冲出去,他身旁那只瘦小的狐狸已经安耐不住冲了出去,迎面抓破了刚刚想要探查床底人的脸,就听砰的一声,那人躲闪间撞翻了屋内的屏风。
“小崽子,反了天了”被抓伤的人将那只小狐狸扔在了屏风上,尧煕在床底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了小狐狸的哀嚎。
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冲出去的尧煕听到声音后心头窜出一阵怒火,正要不管不顾的冲出去时就听见房子里又传出了那两名男子惨烈的叫声。
“姑姑!”
尧煕眼睛一亮,他闻到了姑姑的味道。
尧煕兴冲冲的冲出去,果然看到了尧白叶和炎珹正和那两个妖族男子打斗。
见没人注意自己,尧煕小心翼翼的挪到屏风那头,屏风与他们打斗的地方正好形成了一个视区盲点,再加上尧白叶走之前设下的界限很好的掩盖了尧煕身上的气味,于是在尧煕挪到屏风那里后就放心大胆的安慰起正在独自舔舐伤口的小狐狸。
刚刚在床底虽然光线昏暗,可是尧煕对这小狐狸的绿眸却并不陌生。
这是妖族玉焦狐的标记。
玉焦狐作为妖中人丁缺稀的贵族之一,怎么现在反而随处可见了呢?
尧煕歪着脑袋问了一句:“你们玉焦狐这是和外族通婚了吧?”
要不怎么哪哪都有你们呢,尧煕不由想到了沧炎大漠上那只发了疯的玉焦狐。
“嘤!”幼小的玉焦狐仿佛蒙受滔天侮辱,义正言辞的冲面前的胖狐狸抗议。
被吵的连连后退的尧煕心中懊恼,他怎么忘了玉焦狐一族脾气一惯不好。
“尧煕,你这是把屏风压烂了?”妖族的人从窗户遁逃,炎珹扭头便看到了一屁股坐在屏风上的胖狐狸。
奇耻大辱!尧煕气恼的朝炎珹痛骂,他知道自己有点微胖,可是黎昭告诉过他,他还在长身体。
“这是玉焦狐?”尧白叶注意到窝在地上警惕的小狐狸。
“嗯呢”化为人形的尧煕将身旁的幼狐抱起来坐在榻上:“我刚刚和他聊天,他是为找母亲逃出来的”
母亲?
炎珹想起当日在苍炎大漠上的那只玉焦狐,他看了尧白叶一眼,果然,尧白叶也与他想到了一起。
“那他为什么来云洲?”尧白叶试探着问道
尧煕低头看着怀里的幼狐,过了一会道:“他说他母亲是被云族的人抓走的,但是因为妖族现在有内乱,也没人救他母亲”语罢,尧煕有疑惑道:“刚刚那两人不就是妖族的吗?他们既然来了云洲不就可以救你母亲了?”
那玉焦狐狐疑的看了一眼尧白叶和炎珹。
“你不用担心,他们是自己人,我堂堂妖王还能害你不成?”
玉焦狐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你!”尧煕正要发火,下一秒又惊讶道:“你说那个老头死了?”
那个老头自然指的就是尧煕的姥爷,妖族的老妖王。
尧白叶表情变得凝重,如果说妖王死了,妖族现在群龙无首,那前段时间妖族暗探一直跟踪尧煕消息的行为就说得通了。
“嘤~”见过尧煕原型的玉焦狐自然能辨出他银尾妖狐的真身,虽然他嘲笑了尧煕的体型,却不能否认他的身份。
“他想找他母亲”尧煕抬起头看着尧白叶和炎珹:“他说他手上有他母亲交给他十分重要的东西,如果我们帮他找到他母亲就把东西给我们”
“嘤~”尧煕话音刚落玉焦狐又焦急补充了一句,而尧煕皱着眉头看向玉焦狐:“你说这个东西事关妖王之位?”
“你知道你母亲在哪吗?”尧白叶面无波澜,于此同时尧煕却面露不忍的看向尧白叶。
原因无他,尧煕也想起了那只被炎珹杀了的玉焦母狐狸。
见幼狐摇了摇头,尧白叶又道:“你能感受到她的灵息吗?”
幼狐眼睛一亮发出声响,尧煕犹豫片刻说道:“他说他跟着云家的人到过沧炎大漠,只是远远感受到了他母亲的气息,之后他被发现就逃跑了”
尧白叶与炎珹对视一眼,如此说来,那玉焦母狐狸为什么会在沧炎大漠失控发疯便能说得通了,想必也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争取逃跑的时间。
“云家抓你就是因为你身上的东西吗?”
炎珹看向蜷缩在尧煕怀里的幼狐,那玉焦幼狐似乎十分怕他,本来便瘦小的身子更加缩的小小的。
“他今天受惊了,需要休息”感受到怀里玉焦幼狐的害怕,尧煕于心不忍的打断:“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吧”
“明天恐怕不行了”
尧白叶并不打算绕过玉焦狐的话题,她似是随便找了离她最近的床榻坐下,漫不经心的揉着太阳穴说道:“明日我们就要搬到云府上了”
“什么!”尧煕和幼狐同时震惊的看向尧白叶。
或许是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也或许是黎昭所说的臭味相投,炎珹心领神会的接到:“我们这次本来就是为了修缮河道之事,住在云府也方便和云馥遥商讨修筑之事”言罢,貌似无意的看了一眼尧煕怀里的小狐狸。
“可,可是”尧煕因为着急脸憋的通红,他想找个理由让姑姑离云馥遥远一点,看到尧白叶手腕上消失的紫莲急中生智道:“姑姑,我怕他发现我们的身份”
闻言尧白叶按压太阳穴的手一顿,她肃穆正视着尧煕的眼睛:“所以你切记不可化作原型,也必须每日都涂抹障目,我设的界限你也不可随意解除”
虽然障目有效时间是半个月,可尧白叶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求尧煕每日都涂。
“至于你”尧白叶看向尧煕怀里的幼狐:“小朋友,我们进入云府以后也方便帮你探查你母亲的消息,但我们也有权利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语罢,尧白叶又不经意撇了一眼尧煕:“你也知道抱着你的人是谁,你现在有的东西也多半与他有关,云家和妖族已经有了联系,如今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帮你”
突然被提及的尧煕有点无所适从,可下一秒那幼狐却又发出了声音,这次没等尧煕解释,尧白叶已经道:“你是说老妖王死后将下一任妖王的人选写在一道封印里交予你母亲,而之后妖族内乱你母亲就带着你逃了出来,这封印现如今一半在你手上,一半在你母亲身上?”
幼狐应声点头。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站在尧白叶身旁的炎珹继续道:“你如何证明那半道封印现在在你身上?”
幼狐苦恼的歪了歪小脑袋,他如今没有办法拿出那半道封印。
“你是说只有找到另一半封印才能引出你手上的封印?”尧白叶看着不停点头的幼狐神色变得柔和:“这样吧,这一路躲藏你也累了,先让尧煕带你下去休息吧”
或许是因为尧煕的身份,也可能因为同为狐族,玉焦幼狐对尧煕显的格外依赖,听尧白叶这么说他也并未反抗,由着尧煕抱着他出去。
刚刚与尧白叶一唱一和演完一出戏的炎珹道:“你这次答应进云府莫不是与这件事有关?”
炎珹了解尧白叶,这个女人把尧煕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若不是事关尧煕,尧白叶绝对不会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搬进云府。
“我在云馥遥的书房听到他们手上拿着妖族的东西,我想那东西应该就是玉焦母狐狸身上的封印”
尧白叶凝眉:“既然妖使并未离开云洲,那他们就一定会去云府找云馥遥,只要他们去云府,我们就有机会找出妖族与云家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可是这样的风险也不小,这样我们需要提防的不只是一个云馥遥,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的妖族”
如果说云馥遥可能是对尧白叶的身份有所怀疑,那么妖族对同类的气味绝对不会陌生,虽然尧白叶会设下界限掩盖住尧煕身上的气味,但只要出了偏差,尧煕身份暴露无遗。
“尧煕不可能一直躲在我的身后”
“所以你打算向妖族暴露尧煕的行踪?”炎珹已经搞不清楚眼前这个女人真实的想法。
“不”尧白叶起身走到窗前拿起修剪枝叶的剪刀剪掉盆栽里伸出的枝丫:“现在还不是时候”
“尧白叶,你该不会真的想让尧煕回妖族吧?”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尧白叶没有看与她说话炎珹,继续修剪窗前的盆栽。
炎珹并没有被尧白叶含糊其辞的答案糊弄过去,他正色继续道:“尧白叶,妖族势力各方觊觎,它不只象征着权力,也同样是一道枷锁”
炎珹没有等尧白叶的回答就转身离开。
他知道尧白叶不会给他答案,他太了解这个女人了。
未来的事情不可知,可尧白叶绝对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她既然现在如此做,那一定是早有让尧煕继承妖王的准备。
老妖王一死,妖族混乱。
外有虎视眈眈,内政却一团乱麻,这样的妖族绝对不适合尧煕这个憨小子安乐一生。
炎珹回到屋内,打开窗户看着当空一轮弯月。
他与尧白叶都是没有家的人,没有家的人最怕的就是牵挂,最渴望的也是这份牵挂。
他向来不爱管闲事,可这一次他却不想让尧白叶后悔。
此刻尧白叶依旧在窗前,她放下手中的剪刀,神绪已经飘到了别处。
炎珹说的没错,甚至在早以前,她的想法也与炎珹一致,都是不打算让尧煕回妖族掺和那一团乱的糟心事,可是,这是在她能确保这孩子一生无忧的情况下。
如今的尧白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一命呜呼,她想给尧煕找一个能够自保的方式。
“这孩子,必须要学着长大了”尧白叶低声轻喃,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吱——”房门被推开,尧煕一脚迈进:“姑姑还没有休息吗?”
“你这不是来找我了吗?”尧白叶扭过身子来,她也在等着尧煕。
“姑姑”尧煕踌躇不前,他盯着自己的脚:“那只小狐狸已经睡下了”
“嗯,然后呢?”尧白叶等着尧煕说出来找她的真正意图
“姑姑,小狐狸的娘亲是沧炎大漠的那只玉焦狐吗?”尧煕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尧白叶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姑姑!那你为什么还承诺帮他找回母亲!”尧煕有些气恼
“你是在气什么?”尧白叶没有因为尧煕的质问有半分不快:“你是在生气我骗了他,还是在气我利用了他对你的信任骗了他?”
对!是利用!
尧煕被一语点醒,刚刚在幼狐与尧白叶对话中产生的不适感瞬间化作了被背叛的愤怒:“那孩子的娘亲早就已经死了!”
“你相信姑姑吗?”
“姑姑,这和信任无关!”尧煕眼神早已没了一进门的闪躲:“信任不是你可以利用我去骗他的理由!他只是想找回自己的母亲!”
“你现在来是为了什么?为了发泄我利用你的愤怒?”
“我...”
尧煕沮丧的低下头,刚刚的怒火瞬间熄灭。
他为什么过来找姑姑?
他只是不想让这只可怜的小狐狸凭白抱着希望而已,过了一会,他抬起头:“姑姑,我要知道你这么做的理由”
“很好”尧白叶赞许一笑:“你已经知道这次为什么要来找我,希望你下一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也可以冷静思考后再行动,不要因为情绪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尧白叶走近想牵起尧煕的手,却被尧煕一个闪躲挣脱开了。
这小子是有小情绪了?尧白叶挑眉,然后伸手拍了一下尧煕的后脑勺:“过来和我坐一会”语罢,尧白叶转身捻起茶桌上的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坐在椅子上。
“唔”尧煕也自己翻到椅子上拿起一块点心塞到嘴里。
“我现在觉得阿昭之前说的有道理”尧白叶倒了一杯茶看着吃的正香的尧煕道:“你迟早一天会栽在吃食上,要么是自己吃撑了,要么是被别人用零食骗着栽到坑里”
“哼哼,那昭昭还说过炎珹喜欢你呢”尧煕伸出手拿起了盘子里最后一块糕点回怼道。
小孩子总是语出惊人。
闻言,尧白叶呡茶的动作一顿,她这一口茶水差点卡在嗓子里没下去:“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你想要他手上的封印”尧煕也不含糊反问道:“我觉得你至少先给我一个解释,姑姑,于私我是你侄子,于公我也是未来妖王”
“呵”被尧煕的话逗笑,尧白叶揉了揉太阳穴点头:“那么我们未来的妖王,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妖族继承你的权力和责任?”
“责任?”尧煕楞了一下:“什么责任?”
“你姥爷已经死了,妖族现在四处打探你的下落,那道封印也八成是让你回去继承王位的”尧白叶瞧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的尧煕:“看来你是真的没想过这些事情”
尧煕虽然同尧白叶在外漂泊两年受过一些疾苦,可本性的天真却依然保留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只是嘴上嚷着,心里却从没想过离开尧白叶回妖族继承王位。
“既然从前没有想过,那就从现在开始吧”尧白叶摸了摸尧煕的脑袋:“你觉的那只小狐狸怎么样?”
“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只是觉得他很可怜”尧煕丧气的垂下头:“姑姑,要是他知道他娘亲死了一定会很难过”
“是呢,如果知道自己娘亲的死同暗沙堡有关,只怕他连你也不会信任了”
“姑姑”尧煕思索一番:“你是想让小狐狸一直跟着我吗?”
“没错”尧白叶有些许欣慰,自家机敏的优良基因终于还是遗传了一点到了尧煕这小子的身上:“虽然你的反应有一点慢,但我确实有这个意思”
“尧煕”
尧白叶褪去调侃的神色看向自家侄子:“玉焦狐是妖中贵族,虽然这小狐狸尚且年幼,但既然他母亲是妖王信任之人,那么他在玉焦一族中也必然有一定地位,如果你要在妖中立足,靠的不止是老妖王给你留下的亲信,更多的还要有你自己可以信任重用之人”
尧煕趴在桌子上,瞧着空盘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如今境遇也不是很好,虽然玉焦狐妖力上乘,但是他毕竟还小,无论是落在云族还是妖族的手上,都难逃一劫”
尧白叶注意到尧煕本来低落的眼神重新凝重起来,继续道:“不管你是拿他当朋友也好,还是以妖王对臣子的身份也好,留他在身边,也不失为一种保护他的方式”
尧白叶再了解不过自家憨侄子有一颗赤子之心,她必须让尧煕面对现实,可这也不妨碍让这孩子保留本性。
“姑姑,无论是什么身份,我想保护这只小狐狸”
“若他知道他娘亲之死与暗沙堡有关系呢?”
“姑姑,你和炎珹算起来也有血仇,又为什么可以和平相处呢?”尧煕稚嫩的脸庞浮现出与平时不同的神采:“我记得姑姑说过,世界上很少有感情是纯粹的,它们或许是多种感情的混杂,也可能是与利益挂钩,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准备”
“那就让我见识一下未来妖王的能耐吧”尧白叶笑着撑起下颌:“所以,风先生给你布置的策论你写了吗?”
静默,持久的静默。
如果说泷灵岛上有什么事尧煕不敢触犯的禁忌,那隐居在竹林小筑的风先生绝对算的上一号人物。
果不其然,刚刚还神采飞扬的尧煕面色一滞,僵硬的跳下椅子,转身迈出门槛:“我明天就写”语罢,怕尧白叶不信还又补充了一句:“我写完就给你看”
尧白叶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家侄子仓皇而逃,果然,虽然崽子变聪明是件好事,但小孩子还是被逗弄的样子最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