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深秋,天气逐渐冷起来。
那一天,母亲突然来到学校。母女二人在女生宿舍楼下僻静处说话。母亲的表情黯淡,眼睛里有着血丝,而且明显瘦了一圈。母亲对林叶说有个消息要告诉她,让她不要太难过。
母亲的样子已让林叶感到忐忑难过,而母亲这句话更是让林叶心里一阵紧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亲从未以这样的方式跟林叶说过事情。
母亲说,外婆前几天过世了。
母亲来,就是带她回去参加外婆的葬礼,送外婆最后一程。都知道外婆最疼爱的这个外孙女林叶。
去年外婆中风后,行动不能自理,基本上躺着,一直在吃药。上次林叶去看外婆,拉着外婆的手,看外婆消瘦的脸颊,林叶心里疼地难受。
外婆说:“闺女啊,在外面冷不冷,穿暖些。等婆病好了,给我娃再缝件新棉褂子。”外婆还惦记着给外孙女做棉马甲。外婆手巧,年轻时针线活儿就做地好,给林叶做的棉马甲很贴身很轻巧又温暖好看。林叶忍不住掉眼泪。
那竟是最后一次见外婆。外婆都等不及她大学毕业赚钱给外婆买好衣服好吃的,竟然再也没有机会了!外婆年初还说把她认识的一个姐妹家在外地上大学的孙儿,介绍给林叶认识,老人家竟然还想着林叶的终身大事,林叶还来不及把喜欢的男孩带给外婆见见,竟然就再也见不到外婆了。
母亲疼爱林叶,但母亲脾气比较急躁,要求严格,甚少温柔疼爱;父亲也疼爱林叶,但父亲平日严肃,而且跟母亲吵架就撒手不管家里事。而外婆,总是那么耐心温和,外婆眼里她的外孙女林叶总是最乖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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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家布置了灵堂。舅舅人缘好,很多同事还有亲友来参加外婆的葬礼。乡俗葬礼的各种讲究林叶也并不懂,这是默默地在角落呆着。妇女们忙碌着为人们准备餐饮,林叶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办法表达自己的意见。
听奶奶说葬礼上吃荤所沾染的杀生恶业,对逝者的灵魂极为不利*。不管其中道理到底是怎样的,林叶不希望有丝毫伤害外婆的可能,宁可信其有。那几天林叶只挑点素食吃,而且也没有胃口。如果奶奶说的道理是对的,那么亲戚朋友们岂不是正在因为“不知”而在造成对外婆灵魂不利的伤害。林叶心里忍不住难过,恨自己无能无力。
母亲一度哭地非常伤心。父母婚后前十年,生活清贫,又不能进舅舅家,外婆一定没少为自己的女儿操心过。母亲没有姐妹,这世界从此少了一个可以信任可以说话的真正疼爱关心她的人。失亲之痛,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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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地是永诀么?永别,是什么含义?这只是两个字,却是多么沉重,多么地疼...
人离开这个世界后,真地有灵魂存在么?外婆是否在另外一个世界以另外一种形态存在着?善良的外婆,是去了再无病痛再无烦恼的天堂了吧?还能再见到外婆么?这些问题,在林叶的头脑里挥之不去。
林叶默默地坐在灵堂一角,那天坐了整整一个晚上。
听奶奶说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灵魂会去其他的世界,由阎罗王根据人一生的善恶所行而裁定。三界六道,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地狱道、饿鬼道。好人去天堂,作恶多的人可能会去低等的三恶途(畜生道、地狱道、饿鬼道)。外婆也说,信主耶稣并遵行教理行善者,离世后灵魂会去天堂。
那么,一生勤劳善良的外婆,一定是去天堂了。林叶心想,外婆和奶奶都去天堂了,她们在天堂里或许能见到彼此吧,愿外婆和奶奶都快乐,再无痛苦忧虑。如此,离开这个世界,就是一段旅程的结束,新的旅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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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葬礼过后,林叶好一阵子心情灰暗,因而更加思念陈文轩,感觉他像自己一个信得过的亲人了。
可是那家伙,而今反而是他迟迟不回信了。林叶算着日子盼望来信,却数次失望。
忍不住写信抱怨,有些生气。信寄出去了却有些懊悔,又不是他的错。那个靠书信联系的年代啊。一封信,一份心情,一份诉说,最快也要八天才能收到对方的回复。
这天中午,正在宿舍午休,突然楼管阿姨喊:“206,林叶电话!”楼管阿姨那边的电话,为全楼女生服务。除非特殊情况,林叶甚少接到电话。那时候打长途需要到学校电信科或者到校外邮局,往往是要排队的。
跑下楼去,拿起话筒,“喂...”林叶不确定是谁打来的,而心里又似乎有所期盼,希望电话那头的是陈文轩。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还好么?”陈文轩进而问道。
只这一句,林叶的眼圈就红了。委屈、思念、难过,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我还好。你怎么想到打电话,要跑去电信室对吗?”林叶说道。
“嗯,在学校电信室。上午收到你的信了。”陈文轩解释道。“就是特别想跟你说句话,听听你声音。”陈文轩轻声地说道,他的气息似乎从电话线传了过来,令林叶觉得一阵温暖。
“你在那边,还好么?”有楼管阿姨在,身边有人来往,林叶也不便多说什么,万语千言却无从表达。
“我挺好。有很多话,寒假见面了好好说。”陈文轩顿了顿,轻声说道:“我很想你......”
这短短的一句,林叶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溢出眼眶。
“我...知道。”林叶轻声说,嗓子里像哽着什么似的。
“不要太难过。我没在身边的时候,把我的女孩照顾好。”那边陈文轩的声音突然听起来有些沙哑。
“好。”除了这个字,林叶说不出其他的话来,虽然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要说。
“那我挂电话了哦。好好地,乖乖地。”陈文轩叮嘱着。
“好。”听到那边电话挂机的声音,林叶才轻轻放下电话。
出了宿舍楼,在宿舍楼后树下,哭了会儿,让心中的各种情绪随着眼泪宣泄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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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学期,林叶的成绩明显下滑。这是她所不希望的情况,在校学生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爱情既有甜蜜幸福却也伴随着痛楚,甚至影响学业。她心里有些不安。这个状况需要改变,必须调整自己的状态。
而同时,寒假就要来了,很快就会见到陈文轩,这份期待的喜悦在心中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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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地藏王菩萨本愿经第八品:「劝于阎浮提众生临终之日,请勿杀害及造恶缘,拜祭鬼神,求诸魍魉…尔所杀害乃至祭拜无纤毫之力利益亡人,但结罪缘,转增深重…晚生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