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的外婆单是爱怜地扶着小郎的头,轻轻地说:“只要我们小郎开心就好。小郎,你喜欢外面的世界,有空你就和作了导游的阿乌和哥哥出去看看。”
泸沽湖一直是以旅游业最为发达的。摩梭人也会有人离开泸沽湖,并且在旅游团作导游。一来他们比较了解泸沽湖的风土人情和摩梭人的习俗,二来有很多摩梭人也不甘于呆在泸沽湖。就和小郎一样,他们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和卓凡哥哥说的一样美丽呢?小郎那时就是这样想的。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泸沽湖,从来没有离开过舅舅和外婆。
卓凡几乎天天都带着小郎玩,去河边捕鱼,去泸沽湖上泛舟,在泸沽湖附近的山上放歌。卓凡甚至也带着小郎离开过泸沽湖,去了丽江,去了大理,去了香格里拉,当然,也去了昆明。
但是每一次,卓凡带着小郎出去玩几天,总还是要把小郎送回到泸沽湖的。小郎还是离不开泸沽湖的,他是不能够离开自己的家乡的。
泸沽湖,泸沽湖,小郎是属于那里的,那里就是他的家。
终于有一天,卓凡要离开泸沽湖,当然他也不是第一次离开泸沽湖。但是这一次,卓凡是真的要走了。
卓凡临走的时候,还是要见一见小郎,让他难以释怀的小郎。
小郎,小郎,你肯和我离开这里吗?
小郎,小郎,你会离开泸沽湖吗?
小郎,小郎,你会离开你的阿爹和阿乌吗?
15
卓凡来到小郎家里,给小郎的外婆和舅舅带了很多礼物,还有很多钱。
小郎的家里很穷,摩梭人的生活几乎都是自给自足的。所以小郎每天要跟着舅舅下地种田,偶尔他们也会靠卖一些农作物赚得余钱,或者有游客来的时候,小郎的外婆会把家里的房子租给游客住,这样也能赚得微薄的房租。
卓凡的到来让小郎一家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小郎对卓凡这个哥哥,既充满感激又充满崇拜。
卓凡对小郎的外婆说,他要带小郎走,他说小郎在舞蹈方面很有天赋,如果对他进行培养,小郎可以登台成为一个民族舞蹈的演员。
卓凡说,他不会让小郎受一点委屈的,他会好好地待小郎。
外婆皱起了眉毛,满面愁云的样子,快要哭出来了。她很疼爱她的小郎,她的孙儿,她惟一的 孙儿。
小郎,我的小郎,阿爹没有办法让你过上有钱人的生活,小郎,阿爹希望你快快乐乐地生活,就算是离开泸沽湖,离开阿爹,离开阿乌都无所谓。只要我们的小郎,快乐就好。
外婆看着卓凡,激动地拉着卓凡的手,说:“你要带小郎走……你要带他离开泸沽湖……小郎要是愿意,我……我不会不放小郎走的。”
卓凡看着倚在门边的小郎,那还是一个孩子,小郎,小郎不过是一个小孩子。
卓凡轻柔地说:“小郎,你愿意跟我走吗?你愿意离开泸沽湖吗?”
小郎低下身子,靠在外婆的腿上,说:“外婆,你也要小郎离开泸沽湖吗?”
外婆说:“小郎,你喜欢这个哥哥吗?你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吗?泸沽湖还是你的家,永远是你的家,就算你和卓凡哥哥出去了,你们还可以回来的……”
外婆终于哭了,抱着小郎哭了,她很疼爱小郎的。小郎,小郎,离开泸沽湖,也许你真的会幸福的。
最后,小郎还是和卓凡走了,他终于离开泸沽湖了。小郎跟着卓凡去了丽江,去了昆明。虽然卓凡还没有带着小郎离开云南,但是小郎总算离开泸沽湖了,总算在跟追着卓凡哥哥在昆明定居了。
卓凡对小郎很好,给小郎买很多漂亮的衣服,给小郎请舞蹈老师进行培训,无论走到哪里,卓凡都带着小郎,无论多么大型的宴会还是庆典,小郎都跟在卓凡身边。
卓凡说小郎是他的弟弟,别人也都以为小郎是他的弟弟。
弟弟,弟弟,小郎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卓凡的弟弟。
直到卓凡亲手了结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他终于忍不住要告诉小郎,他要告诉小郎,他是爱他的。
爱,这是一个多么神圣的词。小郎也只是听阿爹说过,他将来会有一个阿夏,一个美丽的阿夏,他要尽心尽力地爱他的阿夏。
然而突然有一天,卓凡告诉他,他是爱他的。
小郎无法接受,他看着卓凡,看着他的卓凡哥哥。爱,不是一男一女之间的事吗?爱,怎么会发生在你和我之间?爱,卓凡哥哥你怎么会爱我?
你为什么爱我?
小郎不能接受卓凡,那时他几乎天天避开卓凡,他想要回到泸沽湖去,他想要回到阿爹和阿乌的身边去,他想要离开他的卓凡哥哥。离开他们之间似有若无的爱情。
卓凡不是一个霸道的人,他和佘若桔的不同也许就在这里吧。卓凡放走了小郎,他要小郎离开他,天南海北,任由小郎去自由的飞翔。
只要小郎幸福,他还在乎什么呢?
小郎,小郎,你还是回到泸沽湖去吧,那里是你的家乡,我不能给你正常人的爱情。
小郎,小郎,我是真心的爱 你,我能给你物质享受,却不能给你感情的需要。
小郎,小郎,希望你不要怪我,希望你离开我之后,能够找到一位真正爱你的女孩,你的阿夏。
他应该离开他吗?他还能离开他吗?
曾经他们在泸沽湖那么快乐地生活,突然有一天他说他爱他,他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小郎还是没有离开卓凡,他是不能离开卓凡的,他对卓凡,有着多么深刻的依恋。
依恋,这份依恋,是不是爱,那时候小郎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卓凡带他离开泸沽湖的,卓凡给了他富裕的生活,卓凡让他看到这个世界很大很大,他是不能够离开卓凡的。
是报答也好,是依赖也好,是爱情也好。是什么都好,小郎是不能离开卓凡的。
我是不能离开卓凡的,卓凡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他说男人和男人是可以相爱的,他说男人是可以爱男人,他说他是可以爱我的,我也是可以爱他的。
从我认识卓凡开始,他说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他说丽江的古城很美,那里真的很美,他说大理的城楼很雄壮很巍峨,那里的城楼真的很雄壮很巍峨,他说昆明四季如春,那里真的是一个四季如春的花城。
卓凡说的话都是真的,从来没有骗过我,那么卓凡说男人是可以爱男人的,那就一定是可以的。
卓凡,卓凡,你是可以爱我的,我也是可以爱你的。因为你说男人也是可以爱男人的。
小郎是那样的依恋卓凡,他一直跟在卓凡身边,为他收拾屋子,为他打点生意上的琐事。卓凡对小郎也很好,他给小郎机会,让小郎登台演出。小郎每次登上舞台跳舞,或者作伴 舞,他都要看着台下的卓凡,只要有卓凡在,小郎就是再苦再累也不怕了。
小郎的舞蹈,都是表演给卓凡看的。
他的每一个姿态,都是为卓凡而舞动的。
也许从小郎决定留在卓凡身边开始,他就真的爱上卓凡了。他是不能离开卓凡的,因为他知道,卓凡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他的。
卓凡的确没有欺骗小郎,他对他真的很好,他不但能不断地给小郎家里寄钱,而且能让小郎成为一个舞台上的精灵。
卓凡带着小郎到成都旅游,去参观武候 祠,去爬青城山,去乐山看大佛,去青羊宫上香,去都江堰看水利奇观。卓凡带着小郎到海南旅游,去海口爬上火山口,去文昌参观东郊椰林,去三亚的天涯海角游泳。卓凡带着小郎到哈尔滨旅游,去冰雪大世界看冰雕,去太阳岛喂鸽子,去亚布力滑雪场滑雪,去参观索菲亚教堂。
小郎跟着卓凡,去了很多很多地方,卓凡说,将来还要带着小郎出国,去浪漫的巴黎漫步,去瑞士滑雪,去荷兰看风车,去美国看自由女神像,去英国看凯旋门。还有去澳大利亚看袋鼠。
小郎问卓凡,袋鼠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真的像电视里面演的一样,袋鼠有一个很大的口袋,能把很多小袋鼠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卓凡轻轻地把小郎搂在怀里,温柔地说:“袋鼠就会像我们一样,大袋鼠会永远抱着他的小袋鼠,永远不会分开。”
永远不会分开,我们永远不会分开的。
小郎,小郎,我们不会分开的,我们会像大袋鼠和小袋鼠一样,永远相互依傍在彼此身边,谁也不会离开谁。
小郎,小郎,你和我真的不能分开。至少,我不能没有你。
小郎,小郎,这世上,我惟独 不能没有你。
16
卓凡和小郎曾经这么幸福地在一起生活过,那么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谁杀了卓凡?为什么凶器上只有小郎的指纹?
除此以外,关晓娅,也就是现在的关韵茹,在这个案子里,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她又是怎么认识卓凡的?既然卓凡是同性恋,关韵茹为什么还能成为卓凡的女朋友?如果关韵茹当时是卓凡的女朋友,小郎和卓凡的这种关系,关韵茹知不知道?小郎又知不知道?小郎知道了,还会继续和卓凡这样在一起吗?
小郎告诉佘若桔,他和卓凡的事,当时的关韵茹是知道一些的。卓凡的家里人觉得卓凡三十多岁都不结婚,就逼迫他找一个女朋友。卓凡其实是一个很有眼光的人,他认识了当时只有十六岁的关韵茹就深深地被她的气质所吸引。
其实十六岁的关韵茹只是一个普通的销售女工。她没有上学,没有高学历,没有经历过科班的培训。她和家念是不一样的。她能成为一个名模,有她自身的资质,还有一部分,就是靠卓凡当年对她的栽培了。
卓凡很赏识关韵茹,把她调到自己的公司来工作,并且伺机送她去作临时模特。就连关晓娅的艺名“关韵茹”,也是卓凡为她量身定做的。
而对于只有十六岁的关韵茹来讲,风度翩翩的卓凡简直是一个太大的诱惑了。卓凡就顺水推舟地成为了关韵茹的男朋友。虽然卓凡不爱关韵茹,甚至可以说,卓凡不爱任何女人,但是卓凡对关韵茹确实格外关心。毕竟,在名义上,关韵茹是他的女朋友。
小郎知道卓凡有一个女朋友,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几乎每一次,都是卓凡抱着他,哄着他,才能让小郎安然入睡的。但是小郎没有正面见过关韵茹,在小郎的描述中,关韵茹应该也没有正面见过他的。
也许他们见过,但是彼此不认识也就错过了。
卓凡虽然对关韵茹很好,但是他毕竟不爱她,渐渐地。关韵茹也察觉到卓凡是不是不爱她,卓凡是不是喜欢别的人,卓凡会不会根本没想要和她结婚。关韵茹并不是敏感,她的顾虑是很正常的,不管和卓凡交往多久,卓凡也没有亲吻她,也没有对她做出任何越轨的行为。
这些对于一心想要嫁入豪门的关韵茹而言,反而是一件很可悲也很可怕的事。
卓凡、小郎,还有关韵茹之间,扑朔迷离的感情纠葛,居然能维持三年。也就是命案发生的时候,小郎18岁,而关韵茹也只有19岁。
如果说,他们之中有一个人是凶手,那么他们行凶的时候未免太年轻了。无论是18岁还是19岁,都是烟花烂漫的年纪,应该像佘若桔、家念和家雯一样,在校园里接受高等教育。然而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他们只能在丽江,围绕在卓凡之间,相互猜忌,相互怀疑,最后演变成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
悲剧,这的确是一个悲剧。
一夜之间,卓凡被人谋杀了,小郎成为了犯罪嫌疑人,因为不肯认罪,因为害怕,小郎在逃。而关韵茹也在搜刮了卓凡的一大笔遗产之后离开了丽江,去重庆发展她的事业。后来成为了名模特,还嫁给了影视明星家念。
同人不同命,现在的小郎,要为当年的案子赎罪,甚至要为卓凡的死而填命。
一命赔一命,谁杀了人,谁就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佘若桔怔怔地坐在那儿,她简直不敢相信,她认识了小郎这么久,却从来不知道小郎的过去。原来她的小郎,曾经承受了那么多。
小郎,小郎,是姐姐不好,是姐姐不能给你美好的生活。
小郎,小郎,是姐姐不好,是姐姐让你陷入这两难的境地。
小郎,小郎,是姐姐不好,是姐姐在你承受了那么多痛苦之后还要你被包养,继续剥夺你作男人的尊严。
佘若桔说:“小郎……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到,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以前受过那么多苦呢。小郎,你真是个傻孩子。”
小郎抬起头,看着若桔,眼里流露出太多的无奈。若桔,我的若桔,我所经历过的事,你又怎么知道,你又怎么知道我的那些苦衷。
小郎说:“我是很傻,可是我……我并不后悔。若桔,真的,我真的不后悔。卓凡对我很好,他对我真的很好。每天早上,他都会吻醒我,一日三餐都为我准备好,每天晚上,我只有躺在他的怀里才能安然入睡。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懂,但我可以肯定,我曾经真的,真的爱过卓凡,我很爱他的……”
佘若桔仰头看了看苍白的天花板,说:“我理解你。虽然我不知道同性之间的爱情是什么样的,但是我想,卓凡那么真心的对你,你一定也很爱他……我能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