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剑’……
‘叠影剑’……
‘惊鸿剑’……
……
三个多小时后，随着‘刘氏太极剑’一招‘平湖秋月’的收势，安元吉已是将自己习得的全部剑式基本施展了一个遍。汗渍已是将白色练功服的多处濡湿。
刘青云也是仔仔细细的从头观摩到尾。他并不想学什么招式，在他看来，自己元吉哥许多招式在应用上还是有着些许瑕疵。可是偏偏父亲每次对元吉哥都是大加赞赏，说他是在修习剑‘术’，而自己只是修习剑‘法’。
术者，道也；法者，技也……
所以父亲让自己对元吉哥执子侄礼，所以父亲让自己停止练剑，观摩元吉哥的剑‘术’。
只是……三年了，自己依然没能明白，父亲和元吉哥所说的‘精神’到底是什么。
安元吉静静调息，刘青云思维有些发散，也是一时无声。
……
“青云，你来。”安元吉调息完毕，扬了扬手中木剑。
“呃……元吉哥，今天也要？”刘青云搔了搔头，脸上带了些苦相，嚅嗫说道：“那……能不能不用‘灵犀剑’？”
下意识说了两句，刘青云心中也明白的很，这些话说与不说，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何况自己的元吉哥身体有异，自己的问话，他至少要过五分钟之后才会回应自己。所以他苦着脸抽出自己的青锋剑，一步步挪到安元吉对面站定，已是摆了个起势。
果然五分钟后，安元吉嗤笑一声说道：“今天新得这宝贝木剑，已是让你占了三个小时便宜。对练个三两次，也就是晚饭时间了。用青罡剑跟你对练都不会伤到你，何况今天换了这无锋木剑。你愁个什么劲儿。我曾几何时又学过什么‘灵犀剑’了。是你自己起的名字而已。我从生下来就身体异常，精神和身体没法同步，有着近五分钟的延迟。我所有看到的、听到的、触到的，我世界里的一切一切，都会在五分钟之后才映射到脑海之中，就好像精神被困在一个迷宫似的罩子里，所以我已经将推演和计算变成了一种本能。不然我完全没办法生活。我跟你对剑，就是布的一种局。我的每一招一式，都得让你只有一种反应，而我在你这唯一的反应基础上继续出招。什么时候你能破了我设的‘局’，你的剑法很可能就拥有了你父亲说的精神。钢琴弹得再好再准，没法儿感染观众，就称不上演奏家……好了，咱们再过五分钟之后开始。”
刘青云一边听着安元吉絮叨，一边对着口型说道：“……很可能就拥有了你父亲说的精神。钢琴弹得再好再准，没法儿感染观众，就称不上演奏家……好了，咱们再过五分钟之后开始。”
后半程的口型竟然跟安元吉所说的话完全对应。刘青云心中暗自腹诽，就这一套词，基本每天对练前安元吉都要说上一遍，听得他耳朵都起了老茧，却是依然没有搞明白，什么是‘精神’。
况且，自己哪里是怕受什么伤，纯粹是下意识的逃避这种纯心灵层面的打击。
只要站在元吉哥五米之内，从元吉哥举剑攻来开始，自己就完全在他的算计之中苦苦支撑。这种被人看通看透，轻易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那绝对是相当令人难过的。而自己跟元吉哥对练开始，就每天承受着这种无比憋屈的折磨。
……
“开始！”
安元吉轻喝一声，同时木剑已是不带任何烟火气的直刺而来。
绝大的危机感瞬间充斥在刘青云的心中。安元吉轻飘飘的一剑，在刘青云眼中却似万丈山岳一般直压而来。
刘青云心中明白，这就是父亲所说的所谓‘精神’。自己从元吉哥这里每天反复感知着，却对理解和运用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刘青云清楚知道，这一剑之中蕴藏的力道和凶险，手中青锋横勾侧引，不敢硬接。
就在刘青云横剑的刹那，安元吉口中轻喝一声：“横剑。”
刘青云的脸色立时垮了下来，却委实不敢临时变招相迎。
轻灵的一剑似缓实急的飘来，眼看两剑即将交击，安元吉手腕微微一抖，像一条灵活的鱼儿，划过一道曼妙的曲线，荡出一丝涟漪，同时剑尖微吐，一股无形的压力已是指向刘青云的右胸处。
木剑剑尖尚在一尺开外，刘青云却已是感觉自己右胸已被刺中了，有些火辣辣的抽痛。
不由自主的横剑平推，抽身飞退。
“撤步。”安元吉嘴角噙着笑意，就在刘青云撤步飞退之时，已是再次轻声叫破。
细密的剑花就像在编织一张大网，刘青云在安元吉的‘指示’之下左冲右突，苦苦挣扎。
安元吉木然的眼神微微有些失去焦距。手中剑却灵巧的不住翻飞。出剑的速度时快时慢，贴合着一种神秘奇诡的节奏。招式却渐渐从繁复变得极为简洁，到得最后，往往只是手腕轻轻一抖，刘青云就如同一个牵线木偶一般疲于奔命，却又被紧紧黏住，无法自拔。
……
仅仅七剑之后，刘青云已是以一个极为怪异的姿势半蹲在地，而木剑已是斜斜的架在他的肩头。
几秒之后，安元吉收剑而立。
刘青云此时方才缓过神来，胸膛开始急速起伏，喘息间像个被烧火棍捅穿的破风箱，脑门上瞬间就被汗水密布，只觉浑身酸软无力，胸臆间难过的直欲喷血。
与之前千百次的对练一样，自他元吉哥出剑开始，刘青云的全心全灵就完全被对方一点剑尖吸引，根本无暇他顾。若是对练的时间再长一些，恐怕他自己翻涌的气血就会逆冲筋脉，落个五劳七伤、元气大损。
刘青云知道元吉哥的风格，每次对练结束之后，都会留给自己十分钟的时间感悟和调息恢复，之后是再次无情的受虐，此时一边强忍着心中的烦闷，一边不断在脑海中将刚才的短暂‘战斗’复盘。
……
“来吧，老弟。”随着安元吉一声戏谑，刘青云无奈翻身站起，再次在安元吉身前五米处站定，拉了个严防死守的起势。
……
仍是七剑之后，安元吉的木剑再次斜斜架在他的肩头。
……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今天第四次恹恹坐倒在地的刘青云如奉纶音一跃而起，长长舒了口气。苦大仇深的脸孔上，终是再次挂上了些腼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