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瑜！”
顾星阑目眦欲裂，火凤从身体里窜出，嘶鸣一声俯冲，击穿了其中一只屠夫的脑袋。
那凤凰是少年的最后防线，自练成之日起从未面世。防的就是有朝一日异能力枯竭，被丧尸围攻的局面。
丧尸王逮到空子，仰天长啸，屠夫占满肉碎的手掌扬起，作势拍下。现在雷龙火凤都不在身边，顾星阑只能靠自己。
他急急后退，脚还没站稳，丧尸王却已经在他唯一能退的地方等待。尖而细的指甲猛然伸长，直直的贯穿了少年的肩膀！
“顾星阑！！！”
北瑜歇斯底里的大喊。双翅震动着要往那边飞。
但围攻她的屠夫几十只一起跃起，泰山压顶般无死角的封住了她的出路。
“咳！”
北瑜被击落，趴在地上吐了口血。
下一秒，屠夫拎着她的翅膀把人高高举起。
“吼哈！吼哈！吼哈！”
狂笑着缓慢撕裂了左翼。
“姐姐——！！！”
北瑜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掉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丧尸们振臂高呼，再没什么比大将陨落更能振奋军心的了。
一片飞扬的尘土中，北瑜抹掉了嘴边的血迹，冷笑的看着举着她翅膀的屠夫兴奋嚎叫。
“傻逼。”
话音刚落，硕大的翅膀像黏土般一寸寸裂开，白芒从缝隙中泄出，电光火石间便已照亮了夜空。
“吼！！！”
“吼嗷！！”
“呜嗷嗷嗷！！！”
丧尸发出痛苦的哀鸣，四肢逐渐呈现焦黑，像烧坏的枯树枝那样支棱着。
等它们的哭喊弱下去，四周安静了许多，只能听见机枪“哒哒哒”的扫射声。远方还有几千只丧尸，但没了丧尸王的指引，只能溃不成军的仓皇逃跑。
北瑜撑着石头站起来，已经感觉不到右腿了，一瘸一拐的找到顾星阑。
少年狼狈的躺在一个大石块上，雷龙和火凤还在远处战斗。他半边身子已经被丧尸病毒侵蚀，一只眼睛呈现出浑浊的黄色。身体偶尔抽搐几下，喷出血沫。
“小不点…”
北瑜小心翼翼的把人抱到怀里。
“姐、姐姐…”少年虚弱的对她笑。“我…现在…很丑吧…”
杀死他的不是那区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贯穿伤口，而是尸王藏在指甲里的毒素。
“不丑。”北瑜摸着他腐烂的脸颊，肉皮相离，露出里面青黑的血管。
她不在意，轻轻在少年额头上吻了一下。“你永远是最好看的，比李栋旭还好看。”
“嘿…嘿嘿…咳咳…嗬！”少年傻乎乎的笑着，喉咙里已经渐渐发出丧尸的低吼。
顾星阑吐出一口血，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完好的那只手伸出，给北瑜戴了个翠绿的镯子。
“我…妈妈的…给她儿…媳妇…”
“本…本来想生日…那天送你…等、等…不到了…”
“嘘。”北瑜握着他的手，“别说话了。”
直到现在，少年剩下的那只眼睛仍是黑亮黑亮的，像溪水洗涤过的宝石。
他对着她笑，“姐姐…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
“好。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听你的。”
北瑜的手有些不听使唤了。即将失去他的恐惧笼罩着她。手指哆哆嗦嗦的摸出愈合激素，一针扎在少年的腿上。
半边身子上的尸化现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她不会失去少年了。但几秒之后，毒素以更凶猛的势头卷土重来。
除了半边头，全身都已经尸化了。
“姐姐。”顾星阑没在拉她的手。他想让姐姐安安全全的活着。
“姐姐…还有力气吗？”
“有…有…我带你回家。”
北瑜尝试着抱着少年站起来。可他毕竟是个即将成年的男性，更别提她自己现在还断了一条腿。
再一次跌坐在地上后，顾星阑低低的笑起来：“阿瑜…我…有个秘密。”
“咳咳！”
“那个屠夫的…晶核…我吃掉了…”
他眨眨眼，皮肤一寸寸腐坏衰败，“我…给你看个…魔术…”
顾星阑用尽全力深吸一口气：“嗬啊——”
金属相撞的刺耳鸣响在穹顶之下回荡。
“姐姐，好好活下去。”
黑珍珠似的眸子骤然变暗，浑浊的昏黄在眼底翻腾而起。
宋毅站在北瑜身后。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身上的死气却那么深厚。
他嘴唇嗫嚅，“北瑜…节哀顺变。”
“嗯。”北瑜轻轻的应声，仅剩的羽翼脱落，化成银色的绸缎绑住已经完全变成丧尸的顾星阑。
她很坚强，没有绝望的大哭。温柔的把腐烂的皮肉一点点拼凑起来，放回少年的身上。
“屠夫的异能是召唤。小不点召来了残存的所有丧尸，我会帮你们清理干净。你回基地去吧，那里的人需要你，里面也更安全。”
“…那你呢？”
这一次，北瑜终于成功抱起了顾星阑。她晃了晃，勉强站稳。脸颊贴着腐烂的胸膛蹭了蹭，像他以前撒娇的样子。
晶莹的泪珠顺着面颊滑落，可她的声线却平静而淡漠。仿佛所有感情已经随着那少年的消亡一起逝去了。
良久，宋毅听见她说：“我会带他回家。”
我们的家。
宋毅抿了抿唇，拍拍她的肩膀回到城楼。耳边还回响着那刺耳的声音。王敬惊恐的发现，地平线处摇摇晃晃的出现了很多小黑点，密密麻麻，像暴走的蜜蜂般数不胜数。
拿军事望远镜看了，果然是丧尸。
那些丧尸眼神呆滞，对四周的鲜血和人肉熟视无睹。拖拉着迟缓的身体慢慢向顾星阑的方向聚拢，朝圣一般，跪在了地上。
“王敬。”
“是！”
“开枪。”
“…？”
“我说，开枪。”
“…是！”
狙击手全部就位，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
磅！
打爆了远处丧尸的头。
巨大的枪响似乎惊醒了远方的丧尸，他们面目狰狞的四处看着，顺着尸潮的气味继续往这边前进。
“头儿？！”
宋毅点燃了烟，抬手打断王敬的话。“叫所有人回基地，我相信北瑜和顾星阑。”
“…是！”
大地忽然开始震颤。没人看见，那艘坠落在山林之中的飞船融化了周围的地面，坚固的土地变成泥潭。飞船慢慢下陷，一点点被完全吞没。
天空被撕开了裂缝。王敬抬头，有什么带着金属质感的东西从苍穹掉下来。硕大无比，足有三层楼。
“那、那是什么？！”
“我的天，是飞船！”
“飞船？！”
庞然大物在众人面前首次登台，在一片喧闹中完成了它的处女秀。
宋毅面皮一凛：“所有人！到广场集合！”
与此同时，北瑜也抹掉了脸上的血迹，“啐。”
她的眉眼完全压下来，凌厉之中带着凛冽，身上看不见一点儿生气。
以生命和精神力为燃料调动飞船，没有任何生物能扛得住这启世的一击。
“死吧，杂碎。”
话音未落，飞船的前灯猛然开启。那是比日出时的地平线还要炫目的光辉。
四门高压电离子炮全部打开，巨大的风压吹毁了在精神力巨网外的瞭望塔。高塔悲鸣一声倒下，撞在巨网上，碎成了点点光斑。
雷芒尽显，电光迸发。眼前暴盲，只剩白茫茫的迷雾。
世界被洗涤干净。
“头儿？头儿！你在哪！我看不见了！”
“嘶…别、别慌！所有人听好！全部蹲下！不要乱跑！”
一片兵荒马乱。宋毅痛苦的眨眼，眼泪无法控制的流淌，又酸又涩。
他搓了搓手掌，用体温捂住眼皮。几分钟之后，视线逐渐恢复。
目之所及一片狼藉。除华北基地外，其余地方全部变成了一片荒野。棕黄色的泥土外翻，地表坑坑巴巴，像从没被探索过的星球。
人类生活过的痕迹被完全抹除，哪里都是一片荒芜。这座基地成了人类仅剩的灯塔，静静地矗立在荒原之上。
白芒缓慢的收成一点，他仰头看去，天空澄澈湛蓝，飞船不见踪影。下一瞬，饱满火红的太阳从西边跃出，新生的光线洒满大地，丧尸掉落的晶核折射出潋滟的颜色。
“头儿，我、我们胜利了？！”
宋毅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声音嘶哑而低沉：“不。”
“没人胜利了，我们只是活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