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雪团连拉带扯的领到了皇宫的最北端。
一间间平房并排排列,单调的灰瓦屋顶与富丽堂皇的琉璃瓦格格不入。
这里好像已经荒废很久了。
砖红色的城墙露出惨白的内里,蜘蛛和爬虫在这里繁衍生息。连贴着宫墙的那排树也因为人类的遗弃而枯萎死去,焦黑的枝丫横陈着。有风吹来便像索命的冤魂般婆娑摇动。
她站在这里,仿佛又回到了末世。
“喵。”麻麻,这里!
北瑜回神。
顺着雪团的方向望去,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小院子,木门破败,石阶上几只老鼠在为馒头渣打架。
有一串明显的脚步从她这里延伸到那小院里。
北瑜眯起眼。
看来雪团的朋友是个人类。
她站着半晌没动,雪团着急的喵喵叫。北瑜把它拎进篮子里,抱着一窝猫进了小院。
吱吱吱——
鸠占鹊巢的老鼠仓皇逃跑。
明黄色的衣角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显眼。
“…傅濯?”
幼崽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抱膝蜷在阴影里,没有反应。
北瑜的眉头皱起,把猫篮子放在门口,慢慢走到少年身边,用手去碰他。
锃——!
小刀出鞘,刀刃泛着寒芒。阴暗的屋子被照亮了一瞬又迅速暗淡下去。
傅濯身形暴起,像走投无路的困兽般挥舞着小刀直冲北瑜面门而来。
他速度快,北瑜又没防备,情急之下偏头却还是被刀刃卷起了一串血珠。
温热的液体溅到脸颊上,浑身的细胞都在兴奋的尖叫。少年伸出粉嫩的舌尖把唇边的血珠卷进嘴里,两只眼睛布满猩红的血丝。
“死…死…都给朕死!”
他小声嘟囔着,整个人都处在鬣狗见了腐肉的诡异兴奋状态。刀刃横劈,再次冲了过来。
噗呲——
小刀刺破了皮肉,尖端卡在肩头的骨缝里。
北瑜的身体顺势向后倒下。银线层层叠叠从她身体里冒出,裹挟着成了银白色的羽翼。
少年因为惯性撞进她怀里。她抱着人安静的躺在地上,乌黑柔顺的发丝铺在身下,锋利饱满的羽翼回拢,把少年包裹在里面。
眼前慢慢有羽毛轻轻的落下。
由精神力组成的银线变成了绵延的细雨,一下下轻柔的拂过少年的身体,慢慢平息了他体内的戾气。
“…北…瑜。”
他极其缓慢的开口,眸子一点点恢复清明。
“嗯。”
“你怎么在这——你受伤了?!”
“没事。”托你的福。
“你…朕…是不是我?是不是我把你弄伤了!我…我…”
少年手足无措。像做错了事又不知道该怎样补救的孩子。
他伸手握住小刀的刀柄,还没用力鲜血就跟喷泉似的往外涌。
“北瑜!北瑜…你坚持住…”
少年慌乱撕破昂贵的龙袍,拿衣角给她擦掉喷出来的血。紧紧咬着下唇,浑身都在颤抖,北瑜觉得他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唉,造孽哟。
她轻叹一声,垂下了长长的睫毛。
翅膀尖轻柔的缠绕在少年的腰上,把人卷起放在地上。北瑜撑着另一只完好的手臂坐起来,硕大的羽翼忽然破碎开来,化作点点光斑飞回她身体里。
一坐起来,血流得更欢了。一小股一小股的往外滋,把少年吓坏了。
他一下子扑过来,拿衣摆按着伤口附近的动脉。
肩膀一抽一抽,好像在哭。
起初还只是压抑的呜咽,勉强能够保持帝王高贵冷艳的形象。但很快便溃不成军的低低哭起来。
少年死死的咬着下唇,像惩罚自己似的尝着嘴巴里的铁锈味。泪珠一颗接一颗的串成了串儿。
“北瑜…我…我…对不起…对不起…”
啧。
北瑜的舌头舔了下牙尖。
这好像还是这小暴君第一次低头认错呢。
甚好甚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没事。”姐姐我原谅你了。
少年哭得直打嗝。豆大的泪珠淅淅沥沥的滴落在受伤的肩头。盐分让她感觉到些许痛楚。
就像架子上的烤肉,一把盐撒下去,火苗烧得更旺。
“我没事,你别哭了。”她很好,真的不需要“调料”,求你别趴肩膀上哭了。
少年沉浸在深深的懊悔和自责里,呜呜呜的哭着,听着像一辆小火车。
北瑜:……
没完了是不!到底是谁受伤啊!她还没哭呢!
她认命的叹气,伸手把人拉进怀里。柔软的脸蛋贴着少年的脖颈,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瘦削的脊背。
轻软的哄着:“我没事,不哭。别害怕,我在呢。”
少年的身体僵了一瞬。死寂的荒漠忽然爆发出生机,他狠狠地扣住北瑜的腰,用力回拥着她。
抓到了。
他的光,梦里的那个暖阳,终于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