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在血色的泥泞小道上，程薇燕小心地拉着少年宽大的体桖，不再像以往般紧紧靠着他了。
面前的矮房旁，还有不少丧尸享用着残羹剩炙，几个老人和小孩则不甘的伸出手，想要逃离此地，但他们早已失去了生机，只留下一副躯壳成为怪物的战利品。
程薇燕有些不忍的闭上了眼，过了几秒钟她又挣扎着睁开眼，像是在宣誓她刚才“不会怕”的诺言。
顾安生柔声道：“不想看的话，就别看了，不值当的。”
程薇燕诧异的看向身前不曾回头的那人，少年的话让她越发迷茫，好半晌后她才将反复揉捏的疑问吐了出来，“这些是你一早就计划好的？”
顾安生续了根烟说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多智近妖的诸葛武侯，顶多就是顺着别人的步子往下走罢了。”
仿佛知道程薇燕不太理解，少年跟着说道：“其实我原本的计划是休息几天，等腿脚利索了就离开这里，但可惜第一晚就有人来打我们的主意了。”
程薇燕想了想问道：“那叶子呢？”
顾安生夹着烟说道：“她自然是要跟我们一起离开的，可后来你也瞧见了，小洛不肯放人，叶子又太过心软，再加上这帮人肯定会因为老林他们迟迟不回来产生疑虑，所以我顺水推舟让叶子多做点好事，算是行善积德。”
听到“行善积德”这四个字，少女环顾四周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也算是行善积德吗？
仿佛为了回答她心中的疑问，顾安生又说到，“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言，菩萨低眉、金刚怒目，我算是在物理的意义上超度这帮人了，自然是行善积德了。”
程薇燕犹豫地反驳到，“可……这帮人是无辜的啊！”
顾安生回头看着她说道：“无辜？你对无辜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说着顾安生指向一具被撕烂面容的尸体说道：“这的人凡是有点智商的，哪个不清楚张老他们的勾当？是！他们行将就木，也孱弱无力，可这不该成为借口，也不该成为自己加入他们的理由！”
“一两个或许说的过去，但这将近数百人都默认了这一规则算是什么？无意识的集体主义？”
顾安生讥笑到，“一群人能任由自己被剥削，还能任由他人被屠戮，在我看来也没活下去的必要了。”
见程薇燕还想说什么，顾安生又开口道，“而且从我们住进这里开始，你见过除张老和张硕以外的人来找过我们吗？先不说是否警示我们一番了，就是能略微透露点情报的人都没有。”
说到这少年像是打开了话匣，“再来说说小洛，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能恩将仇报，能为了实现自己无意识的目的背叛他人，你觉得这样的孩子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听到这少女终于明白，顾安生为何曾说这帮小孩是将来加入野狗的新鲜血液了，原来这里只不过一个用来培育幼崽的狗窝罢了。
顾安生嘬了口烟摇头道：“或许你觉得不忍，可在我看来这只是一个公平的机会，尸潮下能活的自然会活，要死的都得死！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少年话中“要死的”自然就是张老等人，也是在这时程薇燕才发现少年远非刚刚表现出的那般镇定，大概这些话大概憋在他心中很久了。
原来有些人愤怒到极点不但是平静异常，更是神情冷漠，他们面上没有任何情绪的宣泄，可心中的火苗却不断助长，直到变为参天的大树，支撑起疯狂的一生！
程薇燕不懂少年心中的怒意从何而来，但她明白这绝非是因为张老等人，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只不过不过是几根勾动火焰的薪柴而已。
说完这些顾安生拿起一根木柴点燃丢在了房屋间，等到周围的房屋都逐渐燃烧起来，他才平淡地说到：“走吧。”
烈日下，火焰从聚集地的中心处向外扩散，顾安生找到停放改装车的小屋和程薇燕驾车远去。
少年娴熟的车技让程薇燕侧目，顾安生解释到，“自动挡，很好开的，等回去了你也可以学学。”
程薇燕眨巴着眼问道：“你教我？”
顾安生皱眉摇了摇头，“我现在也有点搞不懂你了，和一个杀人狂在一起，你真不怕？”
程薇燕习惯性地抱紧双臂低声应到，“怕还是怕的，但也没怕到那个份上……”
后面的话顾安生没有听清，也没刻意去听，接着他一拐方向盘来到前些日子三人前往的平原处。
程薇燕立马看向车窗外面，只见原本凭平整的地面上不知何时架起一堆堆木柴，少年跟着停车说道：“在这等我一下。”
说着少年走下车，也不嫌累就那样默默将一具具腐朽的尸身点燃，不一会这里就变得燥热异常，整个大地仿佛被跃动的红色所包裹！
这时程薇燕发现在最远处的几具尸体怀中还有一团细小的肉球摆放在那，大概这些就是那群身怀六甲的女子了。
等到顾安生办完一切回到车内，程薇燕瓮声瓮气地说到，“你把那些女人的肚子剖开了？”
顾安生摸了摸怀中滑腻的打火机说道：“老人说的，婴儿和女人得分开，况且让个大肚婆走上奈何桥总归不好。”
说完顾安生便头也不回的发车远去，程薇燕想了想问道：“就没人发现这些？”
顾安生点头道：“除了叶子那天跟过来看了一眼，其他的人都有意无意的回避这里，不然三天内我也干不完这些事。”
程薇燕微微侧头问道：“那接下来呢？”
顾安生应到，“去市区！在那里还有两个人等着我呢！”
其中一人自然就是叶子，可另一人程薇燕却想不明白，等到汽车远离了这片地界，程薇燕突然回头像是恍然大悟般问道：“你被那群人发现了？”
顾安生盯着挡风玻璃应到，“嗯，他们应该还能监测到我的位置，这次的丧尸就是他派过来的。”
见程薇燕面露异色，顾安生解释到，“我没有对老林说实话这件事，现在你应该想到了吧？”
不等程薇燕作答，顾安生又说到，“我就给你说说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一番波澜不惊的叙述过后，程薇燕总算是明白少年这异样的状态是从何而来的了，顾安生也没有藏着掖着，事无巨细一一告诉了少女，当然期间凶险的部分他也一笔带过，只是阐明了过程与结论。
“所以，现在市区里还剩一个人？”
顾安生点头，“嗯，他能活下来也是不容易，总归得去见他一面。”
程薇燕不解地看着他问道：“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不逃跑呢？他的速度也不快，三天的时间肯定找不到我们的！”
顾安生抿唇不语，过了好久他才凝视着山路轻声说道：“跑？为什么要跑？一开始我也是打算逃跑的，可越想越觉得不是这么个事。”
接着顾安生指了指口袋，女孩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帮他拿出跟烟放在了唇间，并掏出打火机默默点燃。
烟瘾得到满足后，顾安生说道：“我也想过要是能跑的话，总比上去拼命要好很多，可人活着总归不能一直逃避，有的事你可以不问不管，别人的痛苦你也可以装作没看见，但自己的呢？”
顾安生眯眼看向面前的山路，“老林他们的选择很正确，可这种正确却不是我想要的，况且老芋头也不会帮一个只会逃跑的人！”
程薇燕默默低下头，好半晌后问道：“老芋头就是你说的那个男人？”
顾安生带着几分笑意应道：“是啊，该怎么说呢，他这个人很强势很霸道，但偏偏从他身上表现出来又是理所应当，对这份理所应当我很羡慕啊！”
听着少年的语气，程薇燕明白他应该很憧憬他口中的那人，又或者说是憧憬男人身上的气质。
跟着顾安生又自嘲一笑，“不过我也明白，自己怎样也不会变成他，顾安生就只能是顾安生。”
程薇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道：“这些事你就这样告诉我，合适吗？”
顾安生将手伸出车窗弹了弹烟灰说道：“无妨，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口袋里剩下那根药剂就送你了，还是那句话怎样使用取决于你，我不想做过多的干涉。”
见程薇燕听话的将药剂拿了出来，盯着上面繁复的花纹有些出神，顾安生又说到，“如果你现在想去找老林他们的话，我也可以把你送过去，小镇距离这里并不远。”
程薇燕立马攥紧药剂，有些急眼地问道：“你要扔下我！！”
顾安生不太懂她的脑回路，哑然道：“你这理解角度总是这么刁钻吗？”说着他摇摇头，“你想走的话，我会送你过去，不想的话，我也不会赶你下车的。”
程薇燕有些生气地点点头，小脸也赌气似的变得圆鼓鼓的，不知过了多久她小心的用余光瞥了眼某人心里说道：“哼！别想丢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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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的哨卡前成群的丧尸围聚在这里，不断冲击着两米宽的高墙，为首的中年汉子眯眼问道：“怎么样？能坚持到人回来吗？”
一个干瘦的青年跟着答到，“老大您放心！派去的人有周宇和赵火接应，况且不是还有三个人也加入我们了吗？他们手里的家伙可是相当不错呢！”
正是张军的男人点了点头，随手抄起一根铁棍将爬上围栏的丧尸重重打飞出去说道：“那就好，但你们可得守住了，要是没守下来你应该知道后果吧？”
青年立马神色肃然地站直身子，张军也没多说什么走下了围栏，而在围栏的后方同样的高墙还有四面！！！
但背对尸潮的张军始终有些心慌，对于丧尸的攻击他倒是不担心，毕竟一年里这样的事也有过七八回了，想了半晌男人突然喊到，“再派一队人去聚集地！”
立马有人应到，“好的，老大！！！”
话音落下，前方的空地上就有几人整装待发，准备离开！
张军注视着几人，轻声念叨着，“希望是我多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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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夜幕降临，顾安生沿着一条隐蔽的小路来到了市区。
改装车早就变得有些破损，汽油也挥霍的七七八八，顾安生便和程薇燕下车步行，因为汽车里有张老提前备好的物资，他们也不用对食物发愁，当然即便真的缺少食物，在市区内也是可以就地取材的。
不一会俩人走到一片工业区，顾安生挑了一片二层楼的民居，麻溜跑进去准备起晚饭，吃饱喝足后顾安生问道：“老林给的枪你还拿着吗？”
程薇燕先摸了摸，好不容易才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摸到了手枪。
一旁捂着脑门不知该看哪的顾安生，无奈说道：“我说大姐啊，你好歹注意下形象行不，你面前可是个十九岁血气方刚的少年啊！有点意识行不行！！”
程薇燕却只抓住了话中的两个字，自言自语道：“比我小一岁吗？”
顾安生顿觉无语转身就打算离开，程薇燕却喊到，“你去哪？”
顾安生回头说道：“你在这乖乖等着，我出去办点事情。”
说完他也不再招呼少女，大步走出了房门。
夜色中顾安生穿行在这片荒芜的地段，即便是在丧尸遍布的市区内，这里也可以称的上是人烟稀少，一路走来顾安生甚至没遇上不开眼的家伙。
等到他按照标记走进一间工厂内的隔间，少年便站在一堆雷管前眯眼说道：“虽然说是雷管，可旁边这些是什么啊？难不成还有移平市区的打算？”
说着顾安生拿起一旁道具齐全的炸药，看着上面专业的引线以及用电子表做成的计时器，轻叹道：“你们这不去倒腾军火，真是屈才了啊！”
发表完感概，顾安生也不墨迹，三下五除二的抱起这堆东西开始完善自己的计划。
一个小时后屋内的正门前，程薇燕死死攥着手枪，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眼下这里光线昏暗，若非夜色还算明亮，她都快看不清东西了。
不过少女倒是十分镇定，几经磨练的她也并非孱弱不堪，至少比起来时已经有了很大的突破。
这时二层的楼梯间传来一阵脚步声，少女立刻打开保险将食指抵在了扳机上。
“吱丫”
屋门被缓缓打开，程薇燕想都不想就扣动了扳机。
但屋前并没有人影，只传来一声轻叹，“小姐啊，你能不能先看清楚再动手啊，也得亏我这人不算笨，要是平白无故吃上个枪子，你不得赔偿下我的精神损失？”
听着少年的呓语，程薇燕兴冲冲准备起身跑出去迎接他，可迈出一步后她又站在原地。
依在门上的顾安生跟着说道：“出来吧，我准备了点东西，咱们也休息一下。”
说完他又走了出去，程薇燕有些疑惑，但还是照他的话做了。
等到了民居前的空地上，程薇燕这才发现两个用大铁桶盛放着的热水，铁桶下方还用砖块垒成炉灶，点点火苗在其中不断燃烧。
顾安生随意的脱下衣服，钻进腾着热气的水中说道：“你也洗洗吧，虽然简陋了点，好歹能让身体舒服些。”
听着程薇燕那面始终没传来动静，顾安生又说到，“放心，我还没偷窥的癖好，再说了就算我正打算对你做些什么，也不用等到这时候。”
程薇燕自然不是担心这些，少年的性子她还是多少了解一点的，盯着那有些瘦弱的背影程薇燕嘴角再一次勾起一抹浅笑，蹑手蹑脚的脱下了衣物。
随着身后传来落水声，顾安生便趴在铁桶的边缘阖上了眼。
“噼啪！噼啪”
木柴燃烧的声音飘散在空中，享受热水的两人保持着难得的沉默。
过了好久程薇燕才抛出那个相同的问题，“你总是对别人这么温柔？”
顾安生眯眼说道：“那你还真是看错人了，至少对张老他们我是没半点留手的，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人有洁癖，我估计会尝试一百零八种方式来弄死他！”
程薇燕疑惑的问道：“一百零八种？”
“嗯，”顾安生点了点头，“一百零八种，可不是一百单八将！”
听着少年有些执拗的重复，程薇燕不由笑出了声。
顾安生拉长声音说道：“喂！！！你这是在笑什么？我可没开玩笑啊！怎么着我也算是学富五车，一百零八种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不算问题！”
程薇燕忍着笑意应到，“嗯，我知道的。”
顾安生却不高兴的回头喊到，“你知道什么啊！你一直在笑，都没停过！”
四目相对，顾安生立马瞧见一副不该看的画面，
大概是因为蒸汽的缘故，女孩的发丝紧贴在她如画的眉宇间，仿佛远山上的寒松，而她红润的双唇则带着点水汽，显得饱满诱人，加上那不经意间流露的几丝风韵，顾安生感到鼻子里正有某种热流涌动。
慌忙中被衣物遮挡实现的顾安生转过身去，又直愣愣的拿起额头上罩着的棉布
程薇燕有些恼羞成怒的喝到，“闭嘴！！”
接着她就将身子沉入水中，只露出灵动的双眼看着某人。
顾安生也尴尬的轻咳一声，小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见程薇燕不曾应答，顾安生又解释到，“真的不是故意的！”
眼瞅着少年有些着急地打算回头，程薇燕冷冷的说道：“转过去！！！”
“哦！”顾安生老实的应了声，就学着程薇燕的样子将身子埋进了水里，当然他心中还是很郁闷的。
“这都是什么事啊！自己抽自己嘴巴子！”
摇了摇头，顾安生不开心的击打着水面。
只是他不曾看到，身后的某人又露出相似的浅笑，右手更是撑着下巴抵在铁桶边缘心中呢喃了句，“跟个小孩子一样！”
说完程薇燕笑的更加灿烂，眼中流转的风情更是秀色可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