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墙上的输液管一点点流淌,顾安生注视着淡蓝色的液体却毫无睡意,尽管里面的安眠成分正压迫神经,可他还是维持着神台的清明。
考察、审问,考察、审问。
循环往复的流程单调无趣,他的身体也出现了大小不一的伤痕,这也是他刻意压制体内力量造成的假象。
但疼痛却不会留手。
此刻神经信号的传递,让他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伤,也让他能更好把控自己的状态,再加上只有这时他才有身为人的错觉,所以顾安生才放任自流接受这番酷刑。
教会的做法倒也没错,如果在自己人手里都经不住拷问,那么到了帝国手中又会成什么样呢?
“呵,本以为是群傻白甜,没想到心机还挺深的嘛。”
轻佻的话还是往日的口吻,顾安生也不是真的不困,只不过在这段时间内他极少睡觉。
他不清楚程薇燕是自发进入他的梦境,又或是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来到此处。
但每一次程薇燕都会从相同的角度,递出同一把匕首刺入他的胸膛,虽然梦境中的痛觉没有到让人崩溃的地步,可他清晰的发现女孩的脸庞一次比一次冷漠。
“门,还是没有关上啊!”
轻叹中顾安生将右手搭在额头,面上是难以掩盖的倦容,从他六岁起那扇大门就悬浮在脑海中,整整三年时间!他才将门彻底关上!
但这一次门又被打开了。
渐渐思绪开始凌乱,不一会顾安生终于闭上眼。
…………
回过神少年又站在那扇大门的下方,天际处那颗金色的瞳孔还在注视着他,像是等候多时。
“噗嗤!”
匕首再次洞穿胸膛,可这一次顾安生却没听到那声熟悉的呼唤,转过身后他迎上程薇燕呆滞的目光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好了,总算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遇上你了,这次应该没人来打搅我们了。”
女孩瞬间醒来,带着丝惊恐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顾安生轻弹她的额头说道:“这些怎样都好啦,倒是你,清醒一点了没?”
程薇燕呆呆地点头,少年便将匕首从后心抽出,拉着她的小手说道:“走吧,看看这次我们有没有机会把门关上。”
女孩亦步趋布的跟着他,不一会俩人来到了一座丘陵上方,门静静耸立在此,似乎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去,它都是悬停在空中,只要找到一处高峰就能摸到它。
见到门的一瞬,程薇燕的眸中有一道精光闪过,顾安生带着丝缅怀的口吻说道:“这东西从我六岁起就出现了,我试过用某些法子来关上它,也侥幸成功过。”
程薇燕点点头,“六岁?”
顾安生应到,“嗯,六岁,算起来也就是十三年前的事吧。”
接着他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比如自己和温葛的关系,又比如被方朔收养的经历。
当俩人来到门前时,程薇燕已经有些急不可耐,可顾安生却猛地停下脚步,带着丝冷意说道:“你,不是薇燕吧?”
身后的女人立马愣住,跟着顾安生说道:“尽管你的样子和神态都与她如出一辙,可某些本质的东西却有很大不同。”
程薇燕立马篡紧他的手掌说道:“安生?你在说什么啊?”
顾安生轻笑道:“别演戏了好吗?这会让我感到反胃啊!”
身后的女子立马敛去那丝柔弱,以清冷的口吻说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很简单。”顾安生耸肩说道:“因为你和她的眼神不同,那个傻女孩可藏不住好恶,对喜欢的人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
女子慢慢勾起一抹妖艳的笑容,那感觉和程薇燕有些相似,却又截然不同,若要说的话女人的笑要比程薇燕漂亮很多,可其中只有无尽的冷意!
“果然,也只有你这种人才能将门关上。”
顾安生挑眉道:“谢谢夸奖,可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自豪的,正常人都会将自己不正常的大脑清理个干净。”
“正常?”
女人浅笑着问道:“你也算正常?”说着她松开顾安生的手轻轻滑动衣衫,随即一身漆黑的吊带长裙挂在她的肩头。
“以前有很多人像你一样被门所选中,但他们无一例外都被逼疯了,你还敢说正常?”
顾安生打着哈欠说道:“怎么?这种没品的事你干过不止一次?”
女人将额前的碎发拢至脑后说道:“这只是你们人类的看法,我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又何须在意你们?”
顾安生再次打了个哈欠,“随你怎么说了,但我觉得侵犯别的梦境是个很不道德的行为,你觉得呢?”
女人收起笑容,直直望着顾安生说道:“我现在是真的有点好奇了,作为被他遗漏的因素,你是怎么长大成人的?”
顾安生摊手说道:“如你所见,就是这么长大的,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无赖的语气让女人眉头轻微地跳动,顾安生又随意地说道:“可别这么看着我,本来就是你自说自话闯进别人的梦里,我还能有什么好脸色不成?”
“梦?”女人笑着望向四周宛如地狱的场景,“比起梦来说,这里这里更像是你的亲身经历吧。”
顾安生扭了扭脖子应道:“哦!既然你清楚这件事还敢进来,我也挺佩服你的。”
女人依旧笑意款款地看着他,口中的话却冷的快要让人冻结,“你难道不应该更关心自己嘛?现在你可是自身难保啊!”
顾安生深吸一口气,烦躁地挠头说道:“自身难保?你以为我是谁?”说着他眼中蹦出无尽的杀意,“我可是凭一己之力将你们这群王八蛋送回门内的人!”
话一说出,顾安生飞奔向女子,被他抽出的匕首也刺向女人的面门,可就在锋刃快要触及那张完美的脸庞时。
“安生!”
一句轻唤打断了顾安生的动作。
下一秒,无数的骨茬从地上冒出穿透少年的身体,将他活活钉死在地面上!
“咳啊!”
顾安生突出一口献血,看了看自己的状况懒散的说道:“你们都习惯用这么卑鄙的法子?”
女人俯身摸着他的面庞说道:“卑鄙?何来卑鄙的说法?身为神明,又何须在乎凡人的意志?”
顾安生呼出一口浊气说道:“神明啊,为什么我现在遇到的东西都喜欢这么称呼自己?难不成神经病也会传染?”
女人娇笑到,“呵呵,可不能这么说,用你们人类的概念来解释,我们只能被称为神明。”
顾安生点点头,又瞥了眼天际的瞳孔说道:“那么,这个大家伙也是神了?”
骨茬瞬间再次深入顾安生的躯体,一部分都将他的咽喉洞穿,洁白的骨刺就那样染着血迹立在少年眼前。
“它可当不起神明的称呼,只不过是一条蛀虫罢了。”
庞大复杂的关系网整的顾安生有些头痛,他摇头呜咽着说道:“能别绕来绕去吗?我在外面就得用脑子,到梦里怎么还是这样?”
女人随手沾起一点血色,在右眼下方摸出一片朱砂般的嫣红说道:“就算我告诉你,你能听得懂?”
顾安生撇嘴说道:“瞧不起谁呢!不就是一群被董先生赶出去的丧家犬,跑我这装犊子,你是觉得我提不动刀了,还是自己飘了?”
连番的挑衅让女人面上闪现一份薄怒,可她随即露出一份魅惑的笑容说道:“真是可惜了,像你这样的人还挺有趣呢。”
顾安生瞪着死鱼眼说道:“再次感谢您的夸奖,我这人的优点就是话多,这还是董先生说的呢。”
提起董先生女人的脸色瞬间凝固,顾安生继续说道:“好了,既然我也被你控制住了,那您是不是要打开那扇门了?”
女人轻抚唇角说道:“你觉得呢?”
顾安生片过头,依旧懒散的答到,“虽然我不清楚你们和那个王八蛋的恩怨,可显然某些东西已经被他驱逐出这个世界,这扇门就是如此,对吧?”
女人终于正视起面前的少年,带着丝问询的口气说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顾安生看向女子,理所当然的说道:“很简单,你们可以将我作为起点,把门内的世界打开,并通过程薇燕这样和我有所接触的个体,逐步感染这个世界,然后就能回来了。”
“啪!啪!”
女人开始鼓掌,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惋惜,“你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仅凭这些就能猜出问题的答案,要不是没得选我到真想让你来侍奉我呢。”
“哦!”顾安生立马来了精神,“那么不知道女神大人会怎么让我侍奉您呢,需要我舔您的脚吗?”
说着他目光盯着面前白皙的玉足,急不可耐的咽着口水说道:“您别说,就您这腿够我玩一辈子的了。”
女人瞬间五指合拢,骨刺跟着崩塌,将顾安生如死狗般压在了地上。
轻轻摇头后,女人单手拎起顾安生以冷漠的口吻说道:“下次管好自己的嘴,不然死前还会多吃点苦头!”
“咳咳!!”
虚弱的呻吟中顾安生抬头笑到,“人不嘴贱枉少年啊!”
女人没有再搭理他,抓着他走到门前,并用顾安生的手一把按在门上,随即大门发出一阵呜咽的声响!
就在门将要彻底开启的瞬间!
“噗嗤!!!”
少年竟咬着短刀狠狠刺入女人的胸膛,错愕之间顾安生又以轻佻的口吻说道:“可别把人看扁了。”说着他的身上的血迹倒流回体内,并吐出那日的话语,“在我的梦里,还能被你们这群杂碎给欺负了?”
女人立马想要召唤骨刺,可顾安生却已经将她半个身子推入门内,口中还嘲讽地说到,“神明?呵!不过是些白痴罢了!”
话音落下,女人即将被送入门内,可就在这时她的身子一颤,紧跟着程薇燕慌乱的话传入少年耳中,“安生!是我!!!”
顾安生冷漠的看着她,手头的力道却没丝毫的收敛,“我知道是你,所以送你解脱,不好吗?”
程薇燕的神色再次一转,以特有的清冷口吻说道:“你还真下的去手,人类都像你这么无情?”
顾安生轻轻勾起唇角,“这话该我问你吧?占据一个独立生命的肉体,你就没丝毫的愧疚?”
女人讥讽道:“愧疚?神明本就是来主宰你们凡人的!”
“噗嗤!!”
匕首再次贯穿女子的胸膛,顾安生冷冽地说到,“所以我才不喜欢你们这群杂碎!各个都自命不凡,你以为你是什么?神明?”
顾安生摇头道:“不对,在我眼中你们就是一群待宰的垃圾罢了,如果世间真有神明!那也应该是无数意志独立个体所产生的祈愿,并非是你这样肮脏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女人已经快要进入门内,正当顾安生准备松手时,一团模糊的黑影从程薇燕体内窜出,立在了不远处。
顾安生赶忙将女孩搂在怀中,并看向远处面容相同的女子说道:“你瞧!稍微一试探,就暴露了本性,还敢称自己为神明?别搞笑了好吗!”
女人紧咬牙关,语气森然地说到,“你可知戏弄我的下场!!!”
顾安生揉了揉程薇燕的面颊,等到女孩缓缓睁眼他才无比冷淡的说道:“代价我不清楚,但你现在马上就要自身难保,明白吗?”
相同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其中的含义却是相同的,就在女人恍惚地一瞬身后突然出现一扇大门,不等她回头就已经被吸了进去。
顾安生随意地说道:“简单的障眼法就能骗过你,还真是蠢得可以。”
原来早在进入梦境的一霎那,顾安生就构筑出一扇相同的大门,并将它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而正真的大门始终悬停在他身后被掩盖起来,这也是顾安生为何要将程薇燕逼入门内的原因。
如果那东西不从程薇燕身上剥离,他也没什么法子将它驱逐出去。
“唉,可惜没观众啊,我这演技不去拿个奖项都糟蹋了。”
自夸的话唤醒了怀中少女的意识,程薇燕立马扑倒在他的胸膛啜泣道:“安生!!”
顾安生柔柔地抬起她的下巴笑着说道:“有什么好哭的,我可是被你捅了上千刀,也没流过半滴泪。”
程薇燕面色通红的抬起头,小声补了句,“哪有上千刀,也就三百零四下。”
顾安生虚眼看着她,忍不住吐槽到,“合着你全都记着,那你说说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程薇燕嘟嘴说道:“大不了让你捅回来就是了,反正梦里也不是太疼。”
顾安生立马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着女孩玲珑的躯体,下意识说道:“捅?捅哪?”
察觉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程薇燕立马明白话中的歧义,像受惊的兔子似的跳到一侧,双手也不自觉环在胸前。
看着女孩高耸的风景,顾安生有些尴尬地咳嗽道:“咳咳,这个体谅一下,刚成年难免会想歪,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你懂吧?”
女孩卜愣愣摇头,似是完全不相信他的话。
顾安生只能仰天长叹道:“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接着顾安生朝丘陵下方走去,可刚踏出一步他立马遥望天际。
只见横挂空中的瞳孔并未消失,而那条缝隙还有向外扩张的趋势!
下一秒,带着冷艳的话从空中响起,“你觉得,这样就完了!”
顾安生赶忙回头,可那个女子已经站在了程薇燕身后,在她的脸上则是轻蔑的笑容,“神明,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话音落下,周遭的地表崩裂开来,女人再次融入程薇燕的身体消散不见。
就在顾安生想要跳过去抓住程薇燕时,少女却以陌生的目光注视着他,相似的冷笑也浮现在她的脸上。
随即女孩变得模糊不清,顾安生也突然惊醒!
回过头时,玛丽正站在床边轻柔地擦着他的脸颊说道:“没事吧?我看你好像做了一场噩梦。”
顾安生摇摇头,吐出不再生疏的英文说道:“没事,这些你不记下来吗?我的状况还得继续观察吧?”
流利的问答显得异常平静,可心底里少年却有些慌乱,这次没能将女人从程薇燕体内赶出去,那么下次恐怕会更难。
想到这顾安生下意识抵着额头,眼中浮现出异样的波动。
注意到这点的玛丽,再次用毛巾擦拭他的脸庞说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安生片过头注视着玛丽,语气掺杂一丝没落,“你,应该不同意这次的实验吧?”
玛丽手指僵硬,跟着又绽放出一朵笑容说道:“怎么会呢,一切都是遵循神明的旨意,我并没有反对的余地。”
顾安生深吸一口气,口中喃喃道:“神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