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如履薄冰
十二月十日早晨,左向东并没有到医院去接父亲,而是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刑侦队。
左向东走进队长办公室的时候,欧阳平正在和大家讨论案情。
“队长,我有话要说。”
所有人都吃惊不小。
“向东,快过来。”
“队长,我想起了一件事情。我先说,你们帮着分析分析。”
“快说。”陈杰道。
“昨天晚上,我回到家,我母亲热了一瓶牛奶给我喝,我们家的牛奶是‘长江牛奶’,这种牛奶是送上门的。”
“向东,你到底想说什么?”周颖一脸疑惑。
“欧阳,陈老师家也订了这种牛奶。”刘大羽回忆道。
“不错,我就是想起了这件事,才——,我父母说,我们家的牛奶一般是在早晨六点钟左右送上门。”
“对啊!挹江花苑十八栋二单元不止陈老师一家订这种牛奶。”李文化道。
“订这种牛奶,送奶的人都是上门收钱。”
“左向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吴科长家订的是高岗牛奶。”韩玲玲道。
“是啊!凶手作案必须具备两个条件。”
“向东,说说看。”
“第一,他看到吴科长十二月四号下午到银行提了十几万块钱,根据吴科长提钱的时间,这笔钱只有在第二天才能排上用场,这也就是说,这笔钱肯定要在吴科长家过夜。”
“另一个条件呢?”
“第二,凶手一定知道:在通常情况下,吴科长家会把钱放在电视机柜里面。”
“吴科长家订的是高岗牛奶,和送奶的人没有任何接触,送奶的人如何能知道吴科长家放钱的地方呢?”
“走——”欧阳平站起身,把大手一挥。
“队长,到哪里去?”柳文彬问。
“到挹江花苑去。左向东的想法很好,这也许就是我们疏忽和遗漏的地方。”
“直接到挹江花苑去吗?”刘大羽似乎另有想法。
“这样吧!我们直接去找贡所长,大羽,你打电话给贡所长,让他把吴科长和陈老师请到派出所去。”
汽车行驶非常缓慢,这场雪下得太大,关键是时间太长,眼下还在下着,算起来,已经下一天多了。道路两侧的安全岛上和沿途商店门前的空地上堆满了积雪;主干道上,随处可见人民解放军的官兵,他们手执铁锹和扫帚,挥汗如雨;行驶一段路程,还能看到一辆军用卡车,上面装载着工业用盐,上面有人用铁锹往路面上撒盐。
梧桐树上摽满了雪花,多少年没有看到这样的雪景了,但欧阳平和他的战友们可没有什么闲情逸致来欣赏这样的景致。他们希望车子走得快一点。
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程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八点半钟,欧阳平一行才赶到挹江门派出所。
贡所长和吴科长、陈老师已经恭候多时。
吴科长还没有从丧妻之痛中缓过神来,他面容憔悴,一脸倦怠。
“陈老师,请您仔细回忆一下,十二月五号早晨,你家的牛奶是什么时候送上楼的?”欧阳平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我是七点钟左右拿牛奶给老伴和孙子喝的,五号早上,郭驼子是什么时候送牛奶上楼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郭驼子一般是在六点半钟以前把牛奶放在牛奶箱里面。”
“郭驼子是什么人?”
“郭驼子就是在工商银行门口摆报刊亭的老板。”贡所长道。
欧阳平眼前一亮:“原来如此。”
“队长,郭驼子已经具备了凶手的第一个条件。”
欧阳平明白左向东的意思,郭驼子的报刊亭在工商银行的门口。现在看来,十二月五号早上,郭驼子什么时候送奶上楼,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因为郭驼子知道吴科长下楼拿牛奶的时间,吴科长天天拿牛奶,所以,只有郭驼子能准确掌握吴科长下楼时间。
“郭驼子有作案的嫌疑。”韩玲玲道。
“这不太可能。”赵小鹏道。
“为什么?”
“吴科长不是到郭驼子的报刊亭拿牛奶吗?”
“这倒使我想起一件事情。”
“吴科长,你快说。”左向东道。
“十二月五号,我到小郭报刊亭来拿牛奶的时候,他不在。”
“他不在——谁在?”
“他老婆在。”
“郭驼子有作案的时间。”
“陈队长,这并不奇怪。”
“陈老师,你说说看。”
“郭驼子既做高岗牛奶的生意,也做长江牛奶的生意,附近几个小区的长江牛奶都是他送的,一百多家,他至少要用一两个小时。”
“还有,他如何知道吴科长家的钱放在什么地方的呢?”
“吴科长,你家以前不是订过长江牛奶吗?”
陈老师的提醒太重要了。
“不错,以前我们家确实订过长江牛奶。”
“吴科长,你家是什么时候换成高岗牛奶的呢?”
“今年刚入夏。我爱人怕送上门的牛奶不新鲜,所以换成了高岗牛奶。我想起来了,郭驼子每个月都要到我家来收一次钱。”
“吴科长,这个情况非常重要。郭驼子知不知道你家放钱的地方呢?你们给他钱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在卧室里面?”
“不进卧室,他也能看见。”
“此话怎么讲?”
“坐在我家客厅的沙发上,就能看到电视机柜。”
欧阳平和同志们恍然大悟。由此看来,郭驼子已经具备了作案的第二个条件。
贡所长从户籍档案室调出了郭驼子的资料:
郭驼子,原名郭礼节,年龄三十一岁;出生地,江苏省荆南市;籍贯,江苏省荆南市;身高,一米七一;血型,空白;文化程度,初中;服务处所,空白;职业,个体。
刘明科长还补充了一个重要的内容:郭礼节十六岁的时候,因为参加一次打架斗殴事件,导致两人重伤,连抢救带治疗,花去一万多元,这在万元户成为有钱人的代名词的时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郭礼节是这次斗殴事件的主谋和直接参与者,所以要承担大部分责任。郭礼节的父母拿出所有积蓄,并卖掉了百年祖屋,积极赔偿,两名受害者及其家属高抬贵手,再加上他尚未成年,所以被判劳动教养两年。考虑到这些情况可能会影响到郭礼节今后的工作与生活,派出所就没有将劳动教养这段经历写在户籍档案上——用现在一句时髦的话说,这应该算是一种人性化的处理方式。
如果是在晴天的话,站在所长办公室的窗户里面,就能看见郭礼节的报刊亭。欧阳平推开窗户,大雪仍在飘飞,报刊亭隐隐约约地伫立在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看不到郭礼节的面孔,只能看到晃动在报刊亭前面的人的剪影。
“如果能确定郭礼节的血型,我们就能确定他是不是凶手。”刘大羽自言自语道。
“队长,郭礼节如果是凶手的话,那他身上一定有伤口,而且伤口一定在踝关节附近。”左向东道,他思维的触角越来越深,越来越广,而且能通过事物的表象直指事物的内核。这次的北京之行,使左向东的思维力有了质的飞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