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欧阳循序渐进
七点半钟之前,四个人走进了寺庙,另一个人是边师傅,只有他认识冯卞氏。
七点五十左右,欧阳平的大哥大响了,电话是左向东打来的,他告诉欧阳平:冯卞氏已经从冯家坳走了出来,她右手臂上挎着一个黑色的布包,她脸色白中带黄,头发花白,头发盘在后脑勺上,上身穿一件浅灰色本装衬衫,下身穿一条黑颜色筒裤,脚上穿一双黑色的布鞋。整个人看上去非常利索和清爽。
八点钟左右,冯卞氏从寺庙的门口闪了过去。
“过去了,这个人就是冯基他娘。”边师傅嘴角朝庙门外歪了歪。
三个人走出殿堂和庙门,跟了上去。
冯卞氏走到三岔路口,用手理了理散落在额前的几根头发,然后折向北去。
“大娘,请您等一下。”欧阳平走到老人的身后,小声道。
老人停住脚步,转身向后,眼睛在三个人身上打量了片刻。
“你们找我吗?”
“大娘,您是冯基的母亲吧!”
“你们——你们有什么事情?”老人轻声慢语,语速很慢。
“大娘,请借一步说话。”
这时候,路上有几个行色匆匆的人。
“你们——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老人似乎很警觉,但表情淡定而从容。
“我们想和您谈点事情。”
“我到灵谷寺去烧香,能不能等我烧香还过愿以后再谈。”老人并不惊讶,她好像已经知道同志们的来意。他好像已经做好了足够的思想准备。她说话的口气里面透露出不容商量的意味,其潜台词似乎是:对她来讲,眼下,没有什么事情比她烧香拜佛更重要的事情了。
老人的眼神里面有一种奇怪的光,欧阳平不知道老人对佛祖如此虔诚,究竟是出于何种考虑。
这种情况,欧阳平以前没有遇到过,能和警察讨价还价,可见冯卞氏是一个颇有主见的女人。
“行,我们用汽车送您到灵谷寺去。”
“不用,我走掼了,路不长,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
三个人跟在老人的后面。
“你们先到灵谷寺去,在那儿等着我就是了。”老人的意思是:她不希望警察和她走在一起——或者说她不希望别人看到警察和她在一起。
欧阳平看了看郭老和刘大羽,郭老点了一下头,意思是:我们可以按照老人的意愿办。
“行,大娘,您路上小心一点,我们在灵谷寺等您。”
“我们在灵谷寺大门前面的照壁前等您。”郭老补充道。
老人向北,老人走的是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冯培上下班也走这条路。
欧阳平一行向南。在孝感镇的西边有一条公路,那条路可以走汽车。
十几分钟以后,汽车停在了灵谷寺前面的池塘边,这里有一个停车场。
三个人掏出证件,通过了检票口。来到灵谷寺的大门口,灵谷寺在这里有两个概念,一时指和尚理佛的禅院灵谷寺,而是指整个灵谷寺风景区,它包裹无梁殿。灵谷塔和灵谷禅院。
寺院大门南边有一个很大的照壁,照壁上写着六个大字:南无阿弥陀佛。
寺院大门内传来低沉、舒缓、悠扬的诵经之声,空气中弥漫着寺庙里面特有的气味。
二十分钟左右的样子,冯卞氏走进了寺院的大门,她看到了欧阳平他们。但她并没有和他们说话,而是径直走进了灵谷禅院。
十几分钟以后,一个老和尚走出院门,他就是灵谷寺的住持智弘禅师。
“请——请随我来。”智弘禅师走到刘大羽跟前,躬身低语道。刘大羽曾经和智弘禅师打过一次交道。
智弘禅师领着同志们走进院门,穿过寺院东边的回字形走廊和大殿西边的圆门,沿着鹅卵石路,走进一个幽静的、不大的院落,院子里面种着几株银杏树和芭蕉树。蜿蜒曲折的路旁有几堆假山。
向里走二十几米,眼前是一个禅房。
“这里非常清静,不会有人来搅扰。贫僧告退,你们谈。”
智弘禅师在离开的时候,将禅房的门掩上了。
禅房里面有一排佛龛——一共四个,佛龛上面的墙洞里点着蜡烛——四根蜡烛。
每一个佛龛里面有一个面目狰狞的菩萨,他们或站立,或前倾,或半蹲;佛龛的下面都放着一个圆形的、黄颜色的蒲垫。
在南边第二个佛龛下面的蒲垫上跪着一个老妇人,她双手合十,低着头,弓着腰。因为屋内外的光线反差太大,三个人没有认出此人来。等到眼睛稍微能适应屋内光线的时候,三个终于看清楚了,此人就是冯卞氏。
老人从蒲垫上站起身,起身的时候有点吃力,刘大羽拉着她的右臂,将他扶了起来。
禅房的正面有一张香案,香案上有一尊观音坐像,观音像前放着一个香炉,香炉里面燃着三炷香,香案两侧各有一排木凳。
冯卞氏在西边的木凳上坐了下来,她的脸对着观音像——满眼虔诚的光;三个人坐在了冯卞氏的对面。
谈话该如何进行呢?
在禅房里面谈和案子有关的话题,欧阳平经历的次数并不多。有观音在此压阵,也许谈话会顺利一些。
“有什么话,你们就问吧!”老人侧着身子,腰板挺得直直的,左手放在膝盖上,右手不时打理自己的头发。
“东陵发生的案子,您听说了吗?”欧阳平问。
“没有听说。”
“这件事情,孝感镇的人都知道。”欧阳平很不以为然。
“我除了每个月十五号到灵谷寺烧香拜佛,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的事情从不过问,也不想过问。”老人的话中有那么一点消极厌世的情绪,“你们找我,和你们刚才说的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老人的话显然有投石问路的意思,也有那么一点消极抵触的情绪。
欧阳平原来以为冯卞氏会配合他们的工作,结果是大喘气。
指望冯卞氏主动说出冯家大院的隐秘,此时,应该是一种奢望,现在,欧阳平不知道冯卞氏是怎么想的,护犊之情是人的天性。在任何时候,人们都能分得清家里家外。棺材不在面前,人们是不会掉泪的。所以,要想从老人的口中掏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来,不出几张压得住台面的牌来,恐怕是不行的。
侥幸心理,人皆有之。
“大娘,您的大儿子冯基是什么时候瘫痪的呢?”
老人猛然抬头,迟疑片刻,她眼光闪烁:“这——这有些年头了。”冯卞氏大概没有想到欧阳平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她的眼睛里面明显地写着两个字:“惊异”,或者叫“意外”。
“请问是哪一年呢?”
冯卞氏做思考状,但思考的时间有点长。
“到底是哪一年,老人家还记得吗?”
“是——是六——六一年吧!”
正确的时间应该是一九六二年,冯卞氏把冯基瘫痪的时间提前了一年,显然是想避开芙蓉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