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音的助理打电话来，说明她已经相中了剧本。
剩下的部分，就是去探讨大家如何去合作了。
合作形式上，最简单的就是投资一部分，自己做编剧！
在片场挂个副导演名号跟着混一两部电影，积攒经验之后，下次再自己开大。
路线看着就会较为稳妥，而且，肯定也能容易谈成。
不过洛宁的诉求，从来就都是直接做导演。
他不觉得自己有必要退，但如果受到质疑，也有备选方案，可接受曲线行军。
导演这职业很矛盾，矛盾就在于，你没拍过电影，就不叫导演；而想要拍电影，你还得先成为一个导演。
电影是门实践艺术，大众只能看到你呈现出来的作品。
导演，就是那个呈现出作品的人。
编剧脑子里想一千一万哪怕牛弊吊炸天，导演给你这里一刀那里一剪，你这么写他那么拍，最终不付诸于实践的话。
你就是个零。
或者哪怕打个折，你也就变成比零多一点的五，俗称战五渣。
拿着一个大爆IP题材拍走样的导演，多不胜数，比如某堡垒的二代导。
洛宁谁都不信，只相信自己脑子里的东西。
就是林佳音能找来国师，他也觉得自己该撅回去：要不您来试试给我掌掌镜？
想做导演，非常之难。
拍戏这事看起来热闹，外行人都觉得不难，稍微内行的觉得很难，等你入了行就会发现真他妈难。
天赋是起码的要求：所有艺术类的行当，都不是勤能够补拙的范畴，笨鸟飞再早都是笨鸟，没天赋趁早歇比，别瞎折腾。
当然，一个时空的半数经典作品做后盾，洛宁在天赋点上实在没有必要去故意谦虚。
嚣张点，在座的都是穿越人士，讲话尽量嚣张点。
但光有天赋也没用，还得勤奋。
因为这还是一个技术行当。
最后，剧组这么多人，片场这么些事，怎么控制预算，如何处理计划外的突发情况，能不能很好的按质按量完全，这都是一个有难度的管理行当。
文艺圈的人，个个都不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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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林佳音，氛围和前天有所不同。
那次是面试，不对等的，洛宁只能开门见山，语出惊人。
而这次是合作，聊之前大家要把氛围做足。
所以谁都不先提剧本，一副我们不聊事就是好朋友随意坐坐的样子。
所谓徐徐图之，中国式合作，要的就是这个徐徐，极尽曲折委婉。
古色古香的茶室包厢，成套的茶具，林佳音一身素白运动服，头发随意挽一个高马尾，跪坐在榻榻米，背身笔直。
拎着茶壶过水时，手悬在空中纹丝不动，特别之稳。
这种，大概就叫范儿。
“洛老师，随意坐，等我泡茶。”
洛宁就笑，难怪大老师能迅速传播开。圈里一个老师称呼能省下多少事？见人就叫老师，准保错不了。
“还是叫名字吧，洛宁。”
“行，洛宁，你吃饭了么？”
“额，还没有。”
“静静，告诉老板上两份套餐。”
林佳音倒了三杯茶，用茶托垫了一杯递在洛宁前面。
“忘了问你，有什么忌口？”
“谢谢，不忌口，什么都吃。”
“那就先随意用点，别嫌简陋，来，喝茶。”
林佳音伸手示意，然后端起面前的杯子，轻轻啄饮。
榻榻米这玩意真不适合谈事，跪着别扭，坐着难受，蹲着受累，唯一舒服的姿势，大概就是躺着。
洛宁试了几把，最后还是回到最初，跟打坐一样盘着腿。
林佳音或许受过专门的形体仪态训练，不论是坐姿，还是简单的一伸手一拿壶，都透着股子风姿绰约。
她的穿着简单，打扮随意，妆容也素淡，却给人一种精致感，像白玉瓷器。
玉质晶莹，华贵精致。
一对比，洛宁顿时产生自己是个瓦片的自卑。
榻榻米都不会坐，也太不上流涩会了。
上次节奏太快，洛宁光在心里紧张那几分钟时间了。
杵近了看，她是真漂亮！
荧屏上，或者远距离在人群里，都得不到这么深的感触。
只有真正近距离的面对面，才会被这种没有阻隔的精致和美丽正面冲击到。
林佳音低头闭眼，细细品茗。
洛宁有点坐不住了，喝了一肚子的茶水，还是一杯一杯往下灌。
其实不太熟，却都在装随意。
这感觉，略似相亲哈？
方静端进来套餐，洛宁也不跟她们客气，端到一边桌子上就大快朵颐。
反正再怎么装斯文，和对面一比，也都是糙汉。
另一份套餐属于方静。
一盘绿叶子菜和一杯果汁，才是林佳音的饭。
草草吃过，是真的草草，吃的就是草。
酝酿一会，林佳音先开口了。
“前几天，你说Alex的那段很有意思，是现编的？”
“瞎说的，就是想帮着圆一圆。你喜欢这个延展？”
“总比原剧本有趣。”
洛宁就笑笑，也没看过原剧本，不好说什么。
林佳音话头一转，就把话题引到正事上了，都是会聊天的。
“随便一延展，比原版就有趣，难怪你能写出这么有意思的剧本。我这几天，脑子里都一直是宋明熙的这个故事。”
这算直接表态了。
洛宁也不谦虚几句，打开背包，拿出最前面的一叠文稿直接递过去。
“之前给你的是文学剧本，你再看看这个。”
剧本，一般分为文学剧本和分镜头剧本，而分镜头剧本又叫脚本，还有一种叫法，导演剧本。
画分镜头，都是导演干的活。
洛宁直接拿出这个来，意思就很明显了。
争取什么，至少得体现出说服力，空口白牙的管别人去要信任，那是没意义的嘴炮。
分镜头，类似漫画，或者看起来更像小人书那种连环画，每一幅都差不多大小。
不过分镜很少有画的特别精美的，大部分画出来是导演自己和拍摄团队看的，有一些大片，还要给特效组看。
画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把你的内容表达清楚。
洛宁是美术专业，不管是构图和人物形体的表达上，都还算清晰。
但依然和徐老怪那种细致的分镜手稿没法比。
所以即便有文字说明，他依然要一幅幅的去讲解，再回应一些问题，才能让林佳音大致明白。
……
“…这是在咖啡馆里，宋明熙清醒后约杨千牛见面，并且质问他的情节，我打算两个机位分别拍摄两人的正面特写，成片剪辑后对拼一起，杨千牛在解释的时候始终给他正面特写，另一个再用移镜来拍宋明熙的表情…”
洛宁一边说，一边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弧形：你看，这就是镜头，会这样移动。
林佳音不是太理解，看起来有点懵：“镜头要这么动？”
“就像我此前说的，我们要让观众跟随男主一起去经历一切，去和宋明熙谈一场恋爱，所以男性观众的代入感一定要强烈，杨千牛的视角就必然是主视角。”
“所以我设想的，电影里的很多镜头运用，都是配合这个主视角。比如这个对着宋明熙的特写移镜，是观众和男主都首次看到不醉酒的她，要体现出她的美丽，用移镜观测符合观众心理。让观众感觉自己好像也在咖啡厅，正在偷瞄360度无死角的女主。”
“也因为如此，宋明熙一开口，移镜就停住，坐实这种偷瞄的镜头氛围。”
林佳音想了一想呈现效果，点点头。
……
国师说过，他以前性格内向，当了导演之后就变成了一个彻底的话痨老太太，成天抓着剧组所有人说，一天下来不知道要说多少话，恨不得钻大家脑子里让别人理解他的想法。
怎么沟通，也是导演的必修课。
洛宁现在就觉得，为了当导演，他已经先变成了话痨。
真的拼了。
就像要去餐厅做一道大菜，但这道菜从来也没人做过，而你只有一次机会做好。
你说你去做，给你提供材料的人就问你，你能给我描述一下，这菜做好了什么味么？
什么味？
你昨天吃的牛肉丸子什么味，能靠说描述出来么？
就只能掰开了揉碎了翻来覆去，各种角度各种机位的去掰扯，再摊开来解释。
它比猪肉醇厚，比羊肉精瘦，比鸡肉筋道，裹成丸子之后，还带着淀粉的甜和葱油的香。
为了牛肉丸子，引用的题材要从哺乳纲偶蹄目牛科转到鸟纲鸡形目雉科。
说来说去，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要做的是个什么玩意了？
猴逼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