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父女,却各有异心,宛若天边林木,看似繁盛,实则凋零。
只有萧睿,饮饮醉醉,又是两日。邢井思无精打采的蹲坐在客栈里,行到益州,他们就仿佛是失去了眼睛了猎鹰,没有了嗅觉的猛犬。
“怎么样?还没有打探到孟家大小姐的下落吗?”
邢井思抬头看了一眼萧睿,然后情绪有些低落的摇了摇头。
“萧大人,今日还是照旧,一壶南烛吗?”
客栈柜台内的店小二,热情的和萧睿打着招呼。
“不了!”
萧睿两眼朦胧的摇了摇头。
“不能再喝下去了,再喝我这身体可就扛不住了。”
邢井思偷瞄了一眼萧睿,然后说道:“是呀,再喝才去,我这钱袋子,也要扛不住了。”
突然几个益州的带刀守军,从门外走了进来。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萧睿的,刺史大人请他去里走一趟。”
邢井思突然两眼放光的看着眼前的几个守卫兵。
“刺史大人找萧大人去,可是为了拜官帖的事?”
“我怎么知道。”
带刀的守军上下打量了一眼邢井思然后问道:“你话如此多,你是萧睿吗?”
邢井思摇了摇头,然后指着萧睿说道:“我是常州府派来护送萧大人的护卫,这才是我家阿郎。”
“你就是萧睿?”
带刀的守卫士兵,很快将萧睿围了起来。
“没错,我便是萧睿,孟大人找我,可是因为孟府的大小姐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
“我与孟小姐的事,可是你们这种下人,能随便打听的。”
萧睿满脸无畏的打趣着,一时间却引得整座驿站都沸腾了起来。
“这萧睿是什么人?”
“他和孟家的大小姐,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顷刻间,整座益州城都传遍了萧睿与孟颖萱的谣言,邢井思倒是乐见其成,只有把萧睿安顿好了,他才可以安心的回常州府。
一曲酒诗,妄断情长,几片飞纸,寄来往思量。秋水望,暮春想,几许芳心,渡口饮江上。眉目生情,却是一夜大梦,一场虚幻,一纸冥想。
摇摇晃晃,宿醉的清晨,还没有酒醒,萧睿便被带到了孟知降的府上。
“我让你们把萧大人请来,你们就是这般请的?”
孟知降十分不满的责罚着他的部下。
“孟大人,无妨、无妨,卑职丢了拜官帖,他们把我擒来,也是按着章程办事。”
孟知降回头笑着上下打量了一眼萧睿。
“萧大人果然气度非凡,怪不得常州府的世子殿下会亲自下笔写这拜官帖。”
萧睿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才想到自己早上起床后,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洗漱就被带到了这里。
“容卑职告罪,贵府的将士来的匆忙,卑职本该沐浴焚香之后,再来府上拜见刺史大人的。如今衣冠不整,实在有失体统。”
“不碍事,不碍事。”
孟知降对门口的守卫军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不知萧大人平日里,可有吟诗作赋的习惯?”
萧睿满脸茫然的看着孟知降,想来他也算久经沙场,在暗府司六年,精通人心窥测。但今日来见孟知降,萧睿却丝毫看不明白,只好在心中暗想,这孟家能在益州站稳脚跟,却有其独特的行事风格。
“平日饮了酒后,会偶有所作,但并不精通。卑职听闻府內的三郎君,诗情武学,皆是益州上品,日后若有机会,还想请三郎君,为卑职指点一二呢。”
“萧大人太过谦逊了。”孟知降摇头苦笑道:“我那三儿,哪里比得上萧大人,萧大人放在拜官帖里的诗篇,我和小女,都甚是喜欢。”
“诗篇?”萧睿又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满眼疑惑的看着孟知降说道:“刺史大人是不是弄错了,卑职并未在拜官帖上抄录什么诗篇啊。”
孟知降也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萧睿。
“敢问萧大人可是字子玉,名睿?”
萧睿依旧一脸疑惑的点了点头。
“那便对了!”
孟知降兴奋的拍了拍手,然后对一边的丫鬟吩咐道:“去准备一些衣物,带萧郎君下去洗漱洗漱。”
“诺。”
孟府的婢女带着萧睿去到了后院的厢房之中。
“贺喜萧大人啊,我们家阿郎还从来没有对哪家的郎君如此在意过呢。想来这孟府也是好事将近,大婚之后,萧大人可就是孟家的乘龙快婿了。”
萧睿侧头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婢女,又想到刚刚孟知降的古怪行为,他突然明白了,这孟府如此着急忙慌的把他找来,为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拜官帖的事情,而是这孟知降急着为自己找乘龙快婿呢。
“这孟小姐,平日里为人怎样?”
萧睿身边的婢女低头看了看他,然后有些为难的问道:“萧大人与孟小姐,不是情投意合吗?”
萧睿皱着眉想了很久,因为他不清楚孟知降究竟要做什么,只好接着婢女的话说道:“本是情投意合,但相知甚少,便才想要多了解一些。”
“萧大人放心吧,我家小姐虽然脾气不好,武功还高,但她待下人很好,她从不打骂我们,只要您能顺着她,她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更换好了衣物,萧睿被带到了孟颖萱的房间外,那是一个独立于孟府的小院落,里面的丫鬟杂役并不多,他们都在安静的打理着院内的花草。
“小姐正在练习书法,应该快结束了,萧大人便在院中稍作等候吧。”
萧睿微微点了点头,从一大清早被带进了孟府之后,他整个人便是蒙圈的状态。
从孟知降到现在的孟颖萱,萧睿总觉得这孟府里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你们家小姐,还要在里面练习多久?”
萧睿看着院内的仆役问道。
“嘘!”
其中一个看上去有些年长的婢女对萧睿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北风啸啸,自寒岭而来,虚掩的房门被风敲开,萧睿侧头看去,孟颖萱眉心微皱,突来的清风拨乱了她满头的秀发,扰了心境,推起了波澜。
屋外的海棠随风摇摆,安静的院落里,萧睿携着满山的青气,向孟颖萱而来。
那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的相遇,萧睿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孟颖萱对他开口说的那一句。
“滚,别来烦我~”
“好嘞!”
萧睿尴尬的笑着,然后像一个贸然进入了别人的府邸,被无情驱赶的流浪汉一样,灰溜溜的离开了孟颖萱的院落。
走到门口,萧睿才想起回头问道:“孟小姐,我的拜官帖,是不是………”
萧睿还没有说完,青儿已经将拜官帖扔到了他的脸上。
萧睿咬着牙,脸上却去还在露出尴尬的笑意。
“孟颖萱,你给我等着,早晚我让你跪着给爷提鞋。”
萧睿暗暗起誓,然后转身离开了孟府。有些波澜就仿佛是一场过山雨,来的凶猛,退的也迅捷。
雨后的大街上并没有彩虹,只是萧睿成为了整个益州城里的笑话,一个整日饮酒烂醉的登徒子,却也生出了想要入赘孟府的念头。
荒唐又荒唐,傲傲然一世,戎马不曾碰过刀兵,却在温柔怀里遍体鳞伤。身入了孟府,心却出了梦府,思孟又似梦,猛然惊醒,痴梦、痴梦~
也不知邢井思何时把萧睿酒后的这些胡话给传了出去,大街小巷里,还有人把萧睿的词作编成了小曲。
青儿回府一一唱给孟颖萱听,也是从那时起,萧睿酒后每留一些笔墨,孟颖萱便将它们抄录好放到自己锦囊里。
这些事都被孟知降看在眼中,他清楚自己的女儿一身的谋略与才华,若益州持续壮大,等自己闭眼那日,天下非要出一位女帝不可。他本想将孟颖萱远嫁,但又想到自己那三个难成大气的儿子,便左右为难,举棋不定。
三天后,萧睿带着拜官帖,再次登门拜访,求见孟知降。
“上一次,听说孟大人,在小女那里吃了闭门羹。”
萧睿满脸无奈的笑了笑。
“让孟大人见笑了,卑职本只是想去找孟小姐取回我的拜官帖,却不知益州城内的风言风语,传到了孟小姐的耳中,坏了大小姐的名声,本不是卑职所愿,若大人有心责罚,卑职这就领罪。”
孟知降上下打量了一眼萧睿,然后拉着萧睿的手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萧大人那些词赋,老夫看了,着实精彩。但小女生性强硬,萧大人可千万别气馁,所谓好事多磨啊!”
萧睿拿出手中的拜官帖,低声说道:“孟大人的好意,萧睿心领了。我本是常州府的文客,得了世子殿下的赏识,才从常州府求来拜官帖,来这益州,也只是为了求一个小小的府官,若大人不嫌弃,能给卑职安排个细末的差事,那萧睿便感激不尽了。”
“不知萧大人觉得什么样的差事算是细末的差事?”
孟知降看着萧睿,试探的问。
萧睿小心翼翼的答道:“若是可以,卑职想求一个少府的职务。”
“少府?”
孟知降嘴角上扬,然后指着桌上的演图说道:“萧大人自己来看看,益州十二府,萧大人想去哪里任职?”
萧睿走到演图前,仔细的打量了一眼。
“不知十二府中可有缺职之府?”
孟知降低头想了想,然后又抬头看着一边的郡都司丞。
“回阿郎,益州十二府,如今少府一职空缺的,有边都宁泽县和益州郊外的开源县。”
孟知降满意的看了一眼司丞,然后对萧睿说道:“便安排萧大人,于开源任县令少府一职,如何?”
萧睿盯着演图看了许久,方才缓过神来。
“刺史大人,卑职想去这宁泽县看看,不知大人能否成全。”
“宁泽县?”
孟知降诧异的看了一眼萧睿。
“萧大人可要想好,这宁泽县地处南国、显通和燕唐的边境之地,是片是非之土,不少往任的县令少府都死于非命了。”
萧睿眉心紧锁,他这些打量着演图,神情异常笃定,他总感觉在宁泽县,有些什么在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