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卫浔给郡主请安，郡主万安”卫浔道。冷毅的下巴与紧绷的面部表情一点没有变。
“卫掌事免礼，掌事2日不来，可是父王有变故？”
“郡主不必担心，因着前些日的行刺，属下一直在王爷左右侍奉，不敢离开。如今王爷安好，听闻郡主遇到歹人，才慌忙而来。郡主恕罪。”
“无妨，卫掌事饮食起居不假他人之手，是父王身前的得力人儿。”
“属下无能，虽日夜留心，却不想被人转了空子，望郡主恕罪。”
连告罪都这般理直气壮，风姿卓越，我这个假郡主也当得太不体面了：“圣人千虑必有一失，何况卫掌事。”
“郡主说的是。”端看这他这份气定神闲，我便无端端冒火：“既然知错，便家法处置，以示王府严明纲纪。”
“是。”卫浔回答得干脆。
“皇上不罚你是因为你是王府的人，我罚你也因为你是王府的人。”我低头摆弄床头的蔷薇，一如这件事炫目血腥。
“郡主说的是。”我看像他面不改色，好像说的不是他一样。出神之际，“嘶”花刺刺中我的手指，溢出血来，“嬷嬷..”
“郡主，”卫浔递过来一方白色丝帕，绣的一枝兰花开放，有淡淡的熏香与药香。
“多谢。”
“郡主神思不定，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没有，卫掌事多心了。”
“听闻今日皇后娘娘召见？”
“掌事神通广大，这钟粹宫的事儿竟也逃不过。”我暗讽道。
“为主子排忧乃是属下本分。”
“那你说说我忧心什么？”
“皇上扣下许炳明，迟迟不肯发落，皇后娘娘想郡主向皇上求情，化解此事。”卫浔说的不紧不慢，字字清晰。
我心下一惊，“掌事消息当真神通。”
“不过是东拼西凑，琢磨猜想，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掌事何必谦虚，父王至今未醒，如今京城与江南全凭借掌事一人之言。”
“郡主，属下认为郡主应当顺水推舟。”
“偶？怎么推法”
“郡主若是拒绝，皇后娘娘难做，皇上难做，郡主在宫中本就举步维艰，若不能讨得皇后娘娘与皇上欢心，如何赢得喘息之机？”
“这卫王府当真是虎落平阳，竟被朝中大臣戏弄也不敢啃声。”我哂笑道，“还要赔上女儿为他人保全颜面。”
“不过是请皇上开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按照你们的说法女子名节最为要紧，如今让我既不要名节也不要颜面，为一个调笑，绑架我的人求情，还要嫁给他，当真是笑话。”我缓缓使劲缠着手指，胸口血玉似有感应，隐隐散发温热之能。
“皇后当真如此说？”卫浔似乎也没有想到，皱眉反问我道，见我闭口不语，劝道：“郡主且安心去请恩，皇上对卫王府向来诸多猜忌，皇后要人，皇上与许大人未必。”
卫浔所言不虚，许家根基深厚，卫王府若得助力，皇上更是忌惮。“今日皇上已经追旨，命世子与主将回京，共享中秋盛宴。待世子归来再作打算不迟。况且郡主总要替齐侯府想一想，那日你扮作男装去猎场，诸多公子小姐皆有目共睹。若真正追究起来，齐府小姐公子岂不跟着倒霉。”卫浔道。
“世子何时来？”
“圣旨快马加鞭三日便江南。中秋节之前世子必到。”
听及此，我心中万千纷扰。“掌事说的有理。”齐筌齐蕙处处为我着想，待我亲厚，我万不能拖累他们。
“郡主想去哪里？”卫浔喊住我。
“不是找皇后求情吗？”
“不是皇后，是皇上。唤宫中婢子来，他们知道怎么做。”
待我拾掇一番，行至养心殿，已是一个时辰后。
“传卫王郡主进谏。”
“臣女卫洛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洛儿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谢皇上恩典。”
“洛儿近日受惊了。”
“多亏了皇上的庇佑与金吾卫大将军，洛儿方才得救。”
“洛儿不必替他们说好话。今日正好谁给他许家的胆子，竟敢绑架皇室血脉。来人，把许炳明带上来。”
原来只想求了情便回宫，怎料皇上竟想当面对质。
“罪臣许炳明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抬起头来，你可认识这名女子？”皇上望向我，许炳明也望向我。
“认得，我与郡主在尚音阁初次会面，便已心生倾慕。是故做了昨日那般错事。”许炳明道。
“混账，郡主清誉岂容你糟践。许家几代忠良，都被你这个不肖子毁了。”
“是，炳明知错。求皇上开恩，放过许家。炳明一人做事一人当，绝无怨言，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还望郡主原谅。”好个厉害的官，正所谓官字两张口，当真如此。
“放肆，就算郡主谅解，朕也不可能放过你。”皇上拂袖道，“洛儿想怎么罚只管开口，皇叔为你做主。”
这天底下最大的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正正令我作呕：“卫洛多谢皇上恩典，只是今日在皇后宫中皇后娘娘一席话令洛儿感念颇深。”
“讴，说来听听。”
“父王转危为安，多靠上苍怜悯，可见法理之外无外乎人情伦理。洛儿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父王病危，若能感念上苍，普行善道，度化有罪之人，使人人心之向善，老天爷定当有所感应，再对父王网开一面，是我父女二人早日相见。”卫洛思维活络，什么情况好像都难不倒她。
“我大齐得此郡主真是大齐之福，可见心灵福至是有道理的。”皇上畅怀大笑，“来人，传朕旨意，赏。”
“卫洛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洛儿不必如此多礼，若在寻常百姓人家，你合该叫我一声伯伯。炳明还不谢过郡主。”
“许炳明多谢郡主。”
“皇帝仁厚，许大人客气了。”我看也不看他，心道这人不简单，局势瞬息万变，他却能屈能伸，及时相处应对之法。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自行去大理寺领罚。”皇上道。这可真是够维护的，大理寺都快成许家门生后院了，罚得再中也该优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