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在我心中的,而我已不属于故乡。今年已是阔别故乡的第五个年头了,在这五年间,将我从梦中惊醒的永远是,村头父母张望的身影,儿时的玩伴、家中的老房子、还有故乡的四季,我承认那个我生活了20年的故乡,承载了无数回忆的故乡,早已成了回不去的地方,但那里永远是我梦开始的地方。
小时候总盼望着长大,盼望着尽早的离开那个大西北再普通不过的小村庄,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忙忙间,愿望在时间的催促下终于变成了现实,高中毕业后,在父母的不舍与期盼中,捏着那张并不耀眼的录取通知书和人生中的第一张火车票,在人潮拥挤中踏上了求学的列车,坐在远行的火车上,第一次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大人,在兴奋和满怀憧憬中,已大人的身份离开了那片曾养育我多年的热土,摆脱了父母的视线,仿佛间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翱翔的雄鹰,整个天空都是自己的,沿途空气清新、天地广阔,夕阳无限,一切的一切瞬间让我觉得都是人间美好。
就这样人生的旅途因一纸录取通知书,一张火车票正式拉开了序幕,本以为世间的所有美好都会因此而有,但是呢这个世界上的种种总是那么的让人事与愿违,刺耳的汽笛声的响起后,列车广播提醒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已经到达,是啊我该一个人下车了,当我从车站走出来的那一刻,我懵圈了,映入眼帘的并非是哪个想象中的世外桃源,而是一个全然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环境,这里的道路四通八达,而故乡的道路却只是三纵两横;这里的人们有的光鲜亮丽,有的衣衫褴褛,而故乡的人们却土里土气;这里的人与人之间冷若冰霜,而故乡的邻里乡间热情豪爽;惊慌失措的我站在这人潮拥挤的出站口,满脸茫然、满心忐忑同时又满怀期待。
茫然与忐忑的是我到底能否在这座所谓的城市中立足;满怀期待的是我的大学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是否如电影情节那样色彩斑斓,就这样在带着所有的未知,登上了学校接生的大巴车,在大巴上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我梦见故乡飘起了雪花,父亲站在村口等我放学回家,母亲在家中的火炉上蒸着我最爱吃的野菜包子,回到家后刚拍完身上的雪,准备拿起热腾腾的包子入嘴时,却被司机一句“喂,同学,别睡了,到学校了”给无情的吵醒,当我醒来后发现车中仅仅剩我一个,其余同学都早已下车在报名处排起了长龙,无奈之下红着脸便下了车去。
下车后很顺利的办完入学手续,领了被装,分了宿舍,转天便开始乏味而枯燥的军训,为了方便军训,我将仅有的700块钱和其他物品全部放在了储物柜中,要特别强调的是储物柜没有锁,所以谁都可以打的开,当军训接近末尾时,想给家里打个电话,结果电话欠费了,我就找来同学用支付宝帮我交了话费,当我准备给同学还钱的时候才发现放在柜子里的700块钱被偷了,那700块钱对我来说意味着接下来一个月所有的用度,意味着父亲得在工地上艰辛的打七八天工的酬劳,我忍不住崩溃了,瞬间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我就想是一只觅不到食的小猫一样,满心委屈,只想回家。
那时的我是第一次真正的想家,钱被偷了,生活也成了困难,但是我又不想给父母添堵,让父母担心,我隐藏着内心的悲痛和失望,咬牙坚持着,很快军训结束,为了能够生活到第二个月,我就跟着做兼职的学长上街头发放传单,赚取基本的生活费,就这样每天课余时间我都跟着学长兼职,兼职所得也勉强能够维持一日三餐,跟着学长兼职的这段时间我适应了这座城市的喧嚣繁华、车水马龙、拥挤不堪、高楼耸立,也看惯了这座城市中人们的高傲和冷漠。
面对与故乡截然相反的、全然不同的环境,我心想“这里有先进的教育和医疗条件、有着各种改变命运的机遇、琳琅满目的财富商机,为何我却要对那片黄土高原上的黄土地而念念不忘呢?”就这样我转变了落后的思想、改变了内向的性格、放弃了对城里人的偏见,主动与同学交流,接受自己未曾见过的一切新鲜事物,没多久我被这座城市所同化,甚至对故乡的土疙瘩开始有了些许的嫌弃。
经过长达一学期的转变,我一改往日的乡土风情,换上了与时俱进的潮装,假模假样的扮起来了城里人的角色,寒假到了,由于春运的缘故,我未能抢到回家的车票,索性就不回那个刮起风来漫天黄土,冬天除了一方热炕其余地方冷的要死的农村,在同学的带领下,我们去了一个春节也不打烊的餐厅做起了假期工,当新年的钟声响起、烟花燃起的时候,往年春节父亲贴对联、母亲在厨房准备年夜饭、姐姐妹妹开心的看电视、小伙伴们三五成群的放鞭炮搞恶作剧的场景一幕幕的在我脑海中开始浮现,虽然每逢佳节倍思亲,但依旧无法打消我要在城市立足的念头,在餐厅洗洗涮涮、跑东跑西、被人喝来呼去的工作中,我只能用“路是自己选的,即使跪着也要走完”,来不断的勉励自己坚持下去,因为只有坚持住了,只有不回农村自己才能成为城里人。
现在想起当年的想法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幼稚和可笑,时间过得挺快,转眼间大一的一年时光已经结束了,在这一年中让我清楚的认识到,一切优质的生活和丰富的资源都被城市所占有,要想摆脱父辈们的命运,必须努力在某个城市中生存下去,可是我却忘了故乡有城市所无法拥有的淳朴、热情与美好,这年暑假在父母的强烈要求下我回了一趟家。暑假时期的故乡绿树成荫、溪流潺潺、小麦覆陇黄、蜂儿采蜜忙,田间勤劳朴实的乡亲门忙着割麦子、林间的小孩提悠然的放着牛、村口的大槐树下聚集着几位古稀老人,邻里和睦,没有嘈杂喧嚣的汽笛声、没有闷热的天气,没有人性的冷漠,一切仿佛在梦境中一般美好,之前从未仔细审视过养育自己的这一方热土,现在放空自我认真审视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心中的世外桃源并非外面的大千世界,而是脚下的这一方热土,可是故土容不下肉身,远方却又寄托不了灵魂。
暑假结束后,又重新来到了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重复着往年的生活,由于我们属于2+1大专院校,到第二年结束后便要开始实习,在老师的帮助下为我找了一家条件还不错的公司进行实习,为此我便再也没有回我的故乡,当进入实习岗位之后,才发现,要想将肉身寄托于繁华都市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但是我始终坚信“皇天不负有心人”就这样在公司我干满了整个实习期并顺利的拿到了毕业证,拿到毕业证后,我并没有着急回故乡,因为我知道回去也不会找到合适的工作,倒不如留下来,等待机遇,终于机会来了,我现在工作的单位正在招人,我便前去应聘,结果很幸运,我被聘用了。
由于单位工作性质的原因,我没有节假日,有事的话得走一套繁杂的请假程序才可外出,为此我又是三年未能回到那片心心念念的故乡,从大二至今已经五个年头,思乡的情绪时时涌上心头,久违的故乡只能在梦中匆匆一现,在外的这几年,本家的几位叔叔都在省城买了房子搬了出来,在姐姐的建议下父母拿出毕生积蓄也在故乡的省城买了房子,一家人就从那片美丽的热土搬了进了城里的新房子。
9在外的这五年间,本以为可以博出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可是事与愿违,五年间遭遇了现实的打击、默默忍受了失恋的痛苦、暗暗将思乡的情绪隐藏,忽略了父母的牵挂,疏远了兄弟姐妹之间的亲情,即便如此却依旧一事无成,也许是这五年间的各种打击让我疲惫的缘故吧,终于在今年春节,我归心似箭,特想回到父母身边,回到久违的故乡看一看,于是我便鼓足了勇气,向单位请了七天的探亲假,不幸的是当我踏上归乡的旅途时,姐姐告诉我今年在城里过年,这个消息让我变的哭笑不得。
回到省城的新房子,面对眼前陌生的新环境和苍老了许多的父母,一种莫名的愧疚和失落感涌上心头,眼泪瞬间湿了眼眶,在和父母聊天时,我向父母询问了家乡这几年的变化,母亲告诉我:“故乡已不是最初的模样,村头的大槐树依旧枝繁叶茂,只不过树下乘凉的古稀老人已所剩无几、夏天的村落蜜蜂依旧忙着采蜜,但曾经的麦田早被遗弃,长满杂草、林间水草丰茂但牧童已不复存在、你儿时的玩伴也已成家立业,搬进了城去,炊烟不在萦绕、早长也不见莺飞。
”听完母亲的描述,故乡曾经的样貌依旧清晰,只是缺少了往日的生机,由于假期原因我未能如愿的踏上那片故乡的热土,无奈之下只能带着遗憾重新返回工作岗位,那个回不去的故乡里,有着我数不尽的回忆,那片热土永远是我的根之所在、是我梦开始的地方,亘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