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门后,石年只见宽阔的客厅四角矗立着汉白玉的柱子,四周的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黄金雕成的兰花在白石之间妖艳的绽放,有青色的纱帘随风而漾。
他鼻尖一动,有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细碎的月光透过纱窗射入斑斑点点、镂空的雕花窗桕中,细细打量一番,石年内心不禁感叹道,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柔软的皮质沙发围着一张花梨大理石桌案,案桌上精致的雕花装饰着金贵不凡,客厅北一边设着斗大的一对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
向墙壁上看时,有江南才子唐伯虎画的《春睡海棠图》,其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大隋有名的学士杜甫的一首诗,其联云: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也不知此联出自何人之手,想来也是名家。
满屋子的装饰都体现出了“低调、奢华、上档次”!
“有钱人就喜欢装深沉,家里没点文人之物感觉和暴发户一样,所谓附庸风雅说的就是这种吧!”石年内心歪歪道。
对于这些,李殊词倒是习以为常,她带着石年在门口鞋柜中双双换上便鞋后,李殊词就忍不住呼唤道:
“妈,我回来了!”
“嗯。”
一声清扬悠长的回应声起,石年进门后驻足而立。只见客厅内一名女性映入眼帘。
其身着一袭白色抹胸裙,精致的花边衬出白皙的双腿,修长挺拔,玲珑的曲线完完全全的勾勒了出来。
她的眸子和李殊词很像,散发出秋日横波,款款深情,一颦一笑,风姿绰约,少女的楚楚动人,少妇的素雅风韵,在她身上似是天成。
全身没有额外的装饰,她盘着青丝,大气的银晶发簪一挽,清秀典雅,发丝自然的垂落下来,划过耳际。白皙红嫩的左耳,隐约可以看见带着的黑珍珠耳钉,璀璨的灯光她的脸庞却始终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明眸皓齿。
与石年见过的诸多贵女不同,她没有覃妃奕丹的妩媚!没有李未央那般清雅!与李殊词倾国倾城一般的仙气也不符。对于这位年龄已近四十的女性,他大概只有一句风情万种来粗略概括。
这就是李殊词的母亲,姜遇桥。
若不是石年清楚其身份,不然大街上若是遇见这样一名女人,着实无法想象她已是一位少女的母亲。
倘若若李殊词与其同行,不相识的路人恐怕以为两人是姐妹。
“嗯?”
看见石年的一瞬间,女子眉头一皱,神情恍惚,表情似乎有些许震惊,不过转眼间波澜无惊,风轻云淡的问道。
“他就是石年吗?”
她没问石年,而是向李殊词问道。
李殊词皱了皱眉头,走近她身旁,拉起胳膊摇着,用不满的语气撒娇道。
“妈~”语调拉的悠长。
“阿姨,你好。我是石年。”石年脸色尴尬的自我介绍道,他是看出来了,李殊词的母亲对自己并不欢迎。
打动岳母的任务任重道远啊。
内心哀叹一声,他对接下来要面对的情况也有了心理准备。
“嗯。”
面对石年,美妇点点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之后,她将视线投向身前的李殊词,对于她的不满视若无闻。
“你还知道回家?刚从容克回来就要雍都城看你外公,怎么半路又跑去渭川看许叔?平常怎么没见你这么孝顺?”姜遇桥皱眉,玉手轻点着李殊词的额头,斥责道。
“妈~”面对母亲的刁难,李殊词无言以对。
石年站在旁边,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这话的意思他是听明白,毕竟李殊词名义上说是看望老许,但这事实么~
李殊词带着担心的眼神瞅了瞅石年,石年低头苦笑一声,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心理活动。
“还好吧?”
“没事。”
姜遇桥看见两人眼神来回闪动,心里莫名不爽。不过又想到自己当年,心中也叹了口气。
她来自扶风郡雍城,是大家族子女。
初遇李殊词父亲时,两人结合虽无长辈阻拦,但也另有一番波折。
她也是从少女走过,自然明白李殊词所思所想。对于石年她说不上多少厌恶,若是往常,对于两人之事她自然不会太过反对,全看两人自己发展。
只是此时此刻,世界异变,她觉得,在以后这个环境中,石年孑然一身太过势单力薄,恐怕无法保护李殊词,更别说帮助李家。
两相其害取其轻。
这种事关女儿未来的大事,她不想李殊词太过天真。而且玉京叶家现在如日中天,若是与能与其联姻,那…
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半响才定下心神,于是点头道:“你们吃饭了没?”
“刚刚和小姨吃过了。”
李殊词赶紧回道,她感觉到母亲的语气似乎有了变化?没有刚才那么冷漠。
“姜姨,许爷爷让我送殊词回来,顺带给李叔一封信,不知道李叔现在方便吗?”石年深呼吸,定下心来,语气正常问道。
“许叔让带来的吗?嗯~他现在还没回来,你先等等吧。”闻言,姜遇桥一愣神,停顿道。
“既然来了,就先坐会吧!殊词,去帮石年倒杯茶。客人来了,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姜遇桥训责道。
李殊词对着石年吐了吐粉舌,不好意思笑了笑,转身跑去给石年沏茶。
入座之后,姜遇桥神情平淡,询问道:“石年,许叔身体近来可好?”
“老爷子还好,身体也没什么毛病。”
“嗯。那就好,这夏末,渭川郡也不热,许叔倒是找了一个养老的好地方啊~”
“还好,还好。”石年尴尬道,和长辈们交流起来他确实有些手足无措。
“嗯~我似乎听殊词她父亲说过,他曾经在巴楚虞家见过你,你小时候是在虞家生活吗?”姜遇桥突然问道。
“呃~”
石年一愣,然后笑着解释道:“姜姨,按道理来说,我应该叫你姨妈才对,我奶奶和殊词奶奶是姐妹,我小时候确实是长在巴楚,也是在虞家初次遇见殊词,不过后来因为…”
“茶来啦~”
李殊词兴致不错,端着三杯沏好的茶水,放在两人面前后,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看你们说的还挺高兴~”
“没什么,就聊了些家常话。”姜遇桥神情不变道。
“哦。”
李殊词神色无辜,表情有些纳闷,不明白母亲脸色为何变化如此之快,还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石年看了眼李殊词,挤眉示意ok。
李殊词瞬间眉开眼笑,她是真怕自己不在时,母亲太过刁难,让石年太过难堪。
半响无话,只有面前的荧幕重复播报着大明新闻。
“据知情人爆料,8月9号晚,合众国西部重城,旧城发生了大规模械战,疑似发生恐怖袭击,截止玉京时间十九点二十七分,尚未有相关组织就此事表示负责......”
“合众国军方表示,合众国不会允许任何人以及组织破坏合众国和平局面,势必将相关凶手缉拿归案!”
“第三容克帝国外交部于昨日宣读与阿非利加洲际联盟合作条约……”
三人皆是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视。
端起茶杯,姜遇桥轻抿一小口,感觉有些烫嘴,放下杯子,她看着两人,说道:
“如今世界不太平,你们俩个可得好好努力,明年就是州试。九州学子百川汇海,寒窗苦读十二年只为一朝登科及第,到时候可不能落了下乘。”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殊词,等会睡觉前你来找我,我有东西给你。”
姜遇桥说着,突然好似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来,对李殊词嘱咐道。
李殊词清楚母亲留给她东西是什么,李未央之前已经告知于她,母亲手中有与她相合的一份根源石。
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然后又岔开话题问道:“妈,不是说新设武科吗?陈叔那边你有什么消息没?”
李殊词不想多说科举,因为她知道石年的学识水平只是中上,深谈下去母亲未免会让石年难堪。
姜遇桥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道:“武科新设,具体什么流程现在也不清楚,不过今年已经有相关的部门成立。”
“想来大明教育部对你们这一批学子今年应该有相关考察。”
“你们俩个应该也晓得,如今异变事物虽然还在玉京城的控制范围内,但一些社交软件上已经出现了与异变人和物的相关内容,虽然大多数人依旧不相信,但这个局面持续不了多久。”
“纸,终究包不住火!”
“有些人太贪心了,不知过犹而不及的道理。索性玉京城中尚有智者,武科重设,已经对一些人放出了信号。”
姜遇桥别有所指,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
“石年,我想许叔初知后肯定很生气吧。”姜遇桥转头,饶有兴趣的问道。
“啊?~还好吧,”石年还没反应过来,仓促间敷衍回道。
“呵呵,许叔这一辈子兴云布雨,却没想到老了之后竟然会被摆了这么一道!换我,自然也想不过。”
姜遇桥极为平常的说着,但语气却没什么变化。
石年不知道怎么回复,毕竟这话,他也不好接啊。
“石年,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姜遇桥对着石年突然说道。
“你和殊词的事,我目前是不会同意的。”姜遇桥没有理睬李殊词变了脸色的表情,对着石年冷漠说道。
“如今,世界异变。我不能确定未来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如今超凡事物已经涌现,玉京有道人可以推演五百年人事!”
“法门寺有人称为小灵山!断言必有真佛走出!还有一年前,李未央亲眼所见黄河之龙,虽然我没亲眼看见,但前几天燕山那边的黄龙我倒是有几份视频。”
“你说说,你能在这种变化下给我保证什么?或者说,你能承诺殊词什么?”姜遇桥很直白的问道。
石年沉默了,他能承诺什么?
若是老许离开,在世界大变的情况下,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我现在不同意你们,原因呢。我不确定未来人类是否能得长生,若是真有长生之法,你觉得你能和殊词在一起吗?古人云,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仙,就这个词,仙凡的差距太大了!”
“而殊词,必定是仙!你呢?是仙是凡?我不清楚许叔是否在你身上投注,但就我目前看来,许叔似乎并没有打算将政治遗产交给你。”
“所以,我身为一位母亲,我没办法把女儿交托于你。”
石年沉默片刻,也开口道:“姜姨,我明白你的意思。”
“您也大可放心,我不是那种攀龙附凤之人!现在,我和殊词只是互相喜欢罢了,至于以后,若是我真如姜姨你说的那般不堪,她是仙,我是凡…我自然会消失!”
“石年!”李殊词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
“当真?”姜遇桥却露出一抹笑容,似乎达成了某种目地。
“当真!”石年沉默片刻,坚定道。
李殊词有些难受,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她想要的不过只是男孩毫无保留的全心全意罢了。
她自然明白,石年这番说辞更多是母亲设置的陷阱,只是…
石年的回答像一根针一样扎在让她心中,很疼!她更希望石年反驳母亲,非她不可!必须是她!一定是她!
只是,石年做不到。
他做不到承诺空洞的诺言。他心中也觉得,若是真有仙凡之隔,离开,也许才是正确的选择。
“很好!我也不是无情之人,你与殊词,我不反对你们之间玩闹,但是,婚约!在你未有成就之前,莫要再提!”姜遇桥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在了两人的心房。
玩闹?
石年抿了抿嘴角,点头答应。
姜遇桥见好就收,之后并未在过多纠缠于此话题。只是说完此事后,三人之间的气氛很是沉重。她也感觉到自己再待下去确实有些尴尬,俗话说的好,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此刻她的所作所为确有出格,她说了一声出去打电话联系殊词父亲后,就端着茶杯离开了,只留下石年与殊词二人在客厅独处。
待到姜遇桥走后,石年与李殊词面对而坐。石年端起茶杯,温热的杯身也无法叫他冰冷的心脏感到一丝温暖。
苦茶入喉心作痛。
两人沉默了半天无话,忽然异口同声道:
“你~”
“你~”
“你先说。”“你先说!”
两人相视一眼,插曲让两人心头的阴霾散去不少。李殊词挽了挽额首散发,心头的苦意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石年突然感觉到一种现实的嘲讽,现实,那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它真实的矗立在那,等着你去撞!对于这一幕,他来时早有准备。
或者说他新生的那一刻,他就想过改变结果。记忆中他放弃李殊词,那个世界中他选择了逃避,选择了离开。
然后死于二十岁的夜晚。
而如今,他没有逃避,但残酷的现实就摆在面前,这才是改变后,他所面对的第一难!
咽下了心中的苦意,石年对着李殊词道:“你妈其实说的对,世界如此,感情也不是童话!并不是喜欢,就有结果。”
“可是我想让它有结果!石年,我想和你有结果!”李殊词闷声反驳道。
“你忘了昨天说给我的话了吗?你说让我等你!这才一天,我妈刁难了你几句,你就忘了吗?”
石年不吭声了。
一天之前,他尚不知道世界异变。
他以为只要自己拼着命,老许只要能帮自己,哪怕老许走后,承着身前的情,他也有把握。
但世界异变,或者说李殊词母亲口中的超凡世界,打碎了他的计划。若是真有超凡事物,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将如同天堑!那不是金钱的差距,不是用努力来拉进的!
那是生命层次的差距!
李殊词站起身来,走到石年身前,紧紧抱着他。
“你说过的,不会丢下我!”
“殊词。”石年神情苦涩,沉默,依旧沉默。
半响,石年才涩声道:“殊词,我从来不想放弃你。只是,若真有那么一天,离开对你我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想你是错的,因为不会有那么一天!一定不会有!”
李殊词坚定不移道。
“咳咳~”
一声咳嗽突然打破两人的倾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