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训溜溜达达回了宝慈宫,一进门,就见一个黑影扑过来,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昭寿,可怜巴巴又故作坚强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出声问道:“小舅舅这是作甚啊?”
昭寿愁眉苦脸地说:“你老是丢下我就自己出去玩,王先生还罚我抄那许多书,抄的我手都抖了!本想去找你帮忙,可你总不在啊啊啊……”
宗训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个活宝舅舅,因前世他与符家几无联系,当时的昭寿对赵匡胤死心塌地,宗训不希望此生这一幕重演,才会想到将昭寿拘到自己身边,培养感情,也算是自己与符家加强沟通联系的纽带,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深觉昭寿虽然顽皮,但本心不坏,只是崇武不爱文,一提读书便头大,在王府答应得十分干脆的要好好学习不辱门楣,回来没两天又故态重蒙了!
之前宗训向外公提出让小舅舅一同读书的建议时,心里还信心十足能将昭寿引上正路,如今看来,二人感情倒是十分之铁了,然昭寿仍然是那个尚武恶文的昭寿,并无任何进展与改变。宗训只觉头疼得紧,想要赶忙安抚好他,以便开始思考自己的差事,咦,宗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个好主意,遂抬头对昭寿说道:“小舅舅,我过几日要踏勘整个京城,并周边县城,你若能按时写完那些课业,届时我便请老师带着你一同去,如何?”为何会如此提议呢?宗训是忽然想到,昭寿不通民间疾苦,认为学习便是天下第一等大难事,不若带他见识见识底层百姓们的生活,或许会幡然醒悟也不一定。
一听有出去玩的机会,也不管去哪玩,昭寿都是高兴的,连忙应承道:“一言为定,我这便去抄写,训哥儿可不能诓我啊!”宗训拍拍小胸脯,哐哐两声,以十分肯定地语气说道:“小舅舅,我何时诓过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且放心便是!”得到宗训肯定了好几遍,昭寿方一步三回头地去书房抄书了,昭寿这个小朋友就像是一头小驴,虽然有很大的胡萝卜在前面吊着吸引他,却仍旧忍不住在抄写的时候停下来喝些水,吃些东西,站起来摸摸这里,瞧瞧那里,好不容易又开始写的时候,忽又会觉得想要出恭……好在实在是外面的世界吸引力极大,才勉强坚持着写下去。
这边宗训也去到书房,吩咐贴身小太监刘兴福在外面守着不准人进来打扰后,遂静坐在桌前,默默回忆前世的一些知识,思索应该如何入手。他虽学的是建筑学,但对城市规划也颇有研究,说不上十分精通,但一些基本的知识还是信手拈来的。
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宗训深谙这个道理,他反复提醒自己的原则是学业不可荒废,差事不可敷衍。干脆制定个时间表,对照其进行时间管理,年小腕力不足,写出的字都是歪歪扭扭,好在自己能看懂便可——
但凡在宫中,但凡父亲有空,每日跟随其晨练不变。
每日必须练字十张,尽量早起练习,若有事耽搁,晚上也必须补上。
每日都要去给母亲请安问好,多多关心母亲。
每日都要坚持诵读经典,不可耽误课业。
七日内定下汴京改扩建工作方案。
吹了吹未干的墨渍,想想未有遗漏,便继续提笔开始练字,宗训实在是期望能早日摆脱他人代笔的尴尬。静心将大字写完,方开始书写方案。
宗训将整个事务分成五个阶段,一是踏勘。先将规划范围定在以现有城墙外扩五十里,约摸着可以满足数十年内所需,同时计划选定向导,丈量汴京城及周边五十里的现状情况。二是征询。召集中书省、枢密院以下六部官员代表,部分驻京禁军将领、豪门显贵代表、底层百姓代表等不同阶层不同部门不同年龄之人,对城市建设的想法与意见。三是设计,根据自己的专业知识,做出一张旷古绝今的城池规划图。报请父亲同意。四是实施,按图索骥,拆除旧宅,动工开建。五是验看。在全部建成后,对建筑风格、布局、安全等重要节点进行检验。
许久不曾进行规划、建筑设计,此刻宗训颇有一种重操旧业地感觉,恍如隔世!念及自己之前作为在设计单位工作的乙方,虽然已经小有名气,但仍旧逃不掉被不懂行的甲方逼着改图,一遍一遍又一遍地痛苦过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暗暗想到,但愿自己的亲爹不是那种吹毛求疵的甲方范儿!想着想着,宗训赶忙把不知飘到何处去了的思绪拉回来,打算明日便去见王朴,将方案定下,并定下每一环节参与的人员、完成的时限等等,之后便可正式开始!
宗训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滴漏,已经是酉正,肚子空空,似乎能吞下一头牛!起身打开书房门,见小福子正坐在门槛上打盹,被开门声惊醒,赶忙跳起来弓着腰说道:“主子,方才皇后娘娘差人给您与小舅爷送饭了,因您吩咐小的不得打扰,小的便命人将饭菜送到小厨房温着了,剩下那份送去偏殿,小舅爷已经用完。”
宗训噗嗤一笑,伸手点了点小福子的肩膀,说道:“小福子,你快直起身子来吧,看看弯着像只虾米不成样子!我正好饿了,你命他们摆饭罢!”他在这些宫女太监们面前并不摆架子,待他们既不十分亲近也不十分倨傲,算是比较平易近人了。
晚饭有宗训最爱吃的板鸭,一盘汆丸子,还有个小白菜豆腐汤,一碗白米饭,荤素得当,丝毫不铺张,这也是郭荣与符氏值得称道之处,提倡“尽去奢华”,不仅说出,更是做到。宫中的冗余人手纷纷遣散,宫中一应奇珍异宝尽数撤出,各宫日常用度以节俭为先,禁止浪费。一时引得全国上下以勤俭节约为荣,以骄奢淫逸为耻,社会风气逐渐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