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松及其爪牙被公审,公开被处决,前后不过五日。
百姓们拍手称快,纷纷赞美皇上英明,也有称赞开封知府铁面无私不畏强权的。百官们回家都纷纷警告自己的妻妾儿女,以此为鉴,那些不听话的纨绔们也多挨了几顿竹条炒肉,消停了许多。整个京城风清气正,宗训的踏勘大业也乘势顺利推进了。
因昭寿很守信的完成了五十遍抄写,宗训应诺带他出宫散心。还早早地制定了计划。
宗训早早起床,随着郭荣一同练武,期间与父亲谈了谈近日发生的事,宗训说道:“爹爹,孩儿那日听闻惨案,都颇觉不忍!那侯松实是罪有应得,杀之尽得民心。只是那王景,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都是被他间接害死的呢!”郭荣语重心长地说道:“为君者,以民为根基,爱民如子,方可长久。此次将王景之内弟直接处以极刑,便是杀一儆百,令所有为官者警醒,平复百姓们心中之怨气。而将打王景的板子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便涉及用人之道,为君的平衡之道……”宗训默默地听着,表示受教了,心里却在思索:倘若处理此事的是自己,是否也会让王景轻松过关呢?
练完后,郭荣自去用膳,准备上早朝,宗训溜达回宫叫昭寿起床,两人一同去符氏宫中用早膳。符氏见到昭寿便说:“昭寿,你近日甚少来见我,不知是在埋头苦学呢,还是在顽皮瞎玩呢?”
昭寿嘴里咬着块鸡蛋饼,含糊不清地说道:“姐姐,我一直忙着背千字文,还抄写了许多,如今训儿都说我进步极大哩!”
宗训赶忙帮腔道:“娘,小舅舅近几日课业十分认真,孩儿不是要去踏勘京师吗,孩儿寻思着小舅舅在宫里待久了也会闷得慌,不如与我一同出去,也可感受下民间疾苦,体察民情呢。”符氏挑了挑眉,佯装嗔道:“你们两个,莫非忘了之前的教训,还想着走街串巷!”
“娘……您就不要老说那件糗事了,孩儿也是好面子的哩!您看当时孩儿若不入虎穴,爹爹焉能得到杨业这名虎将呀!再者如今京城已整治多遍,安全得紧。”
符氏噗嗤一笑,“你还好意思说,出去也不是不行,把人手带全了。”想了想,又道:“这样吧,娘去请你爹爹派几名得力侍卫跟着你,譬如杨业就不错,以后就在你身边保护,如此我方能放心。”
宗训连忙打消他娘的念头:“娘,千万不要,杨业乃是万人敌,必是爹爹征战沙场的有力臂膀,可不能在孩儿身边闲置,若荒废了,孩儿岂不是成了罪人。”符氏不满的喊了声:“训儿!”正要再说,宗训赶紧道:“放心吧,娘,我与小舅舅此次带着许多人哩,保证不出乱子!”说完三下五除二解决完手里的包子,拉着昭寿向符氏行过礼便一溜烟地跑了,符氏看着两人的背影,无奈摇摇头,对身边陪着的绿柳说道:“看看,儿大不由娘,这才几岁,便如此有主意了。”
临出宫门,宗训对昭寿叮嘱道:“小舅舅,此次我打了包票带你出来,你可得听我的呀!”昭寿将胸脯拍的震天响,“放心放心!你对我如此讲义气,我必不负你!”宗训暗暗好笑,不知道这个小屁孩舅舅从哪个话本学来的话,在此卖弄。
两人带着两个小太监,还有五名禁卫,按照计划,在开封府衙门口与同组的三人汇合,向着城东行进,今天的计划是踏勘牛行街,很快便到了目的地,昭寿见到记里鼓车十分稀奇,让那工部小吏教他操作,玩了许久。
宗训见那小吏十分有耐心,对昭寿的各种古怪问题也应对自如,觉得此人还真是个人才,遂问他叫什么名字,那小吏拱手道:“回禀殿下,小的是孟德祥,今年二十有八,来工部虞部司任都官已五年有余,主要负责京中街道修整诸事。”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年龄、职务、业务介绍的清楚明白,宗训对其更有兴趣了,便问道:“唔!孟都官是以何入仕?”孟德祥称自己乃是进士出身,宗训诧异道:“进士出身,怎会被指派到工部虞部司?”孟德祥解释道:“殿下,恕小的没说清楚,小的在天福十二年登科,那时前朝汉高祖曾言:朝廷大事不可谋及书生,懦怯误人。杨邠、史弘肇十分不喜士人,小的虽然中了进士,却闲置许久,之后又直接被派到工部,做一小吏。”
“进士出身,被冷落至此,还不骄不躁,成了工部的专家,你很好!”宗训赞道。虽然此时的宗训高不足三尺,但腹有诗书气自华,既经历了战争,又认识了朝堂,站在那里也颇有气度,孟德祥对宗训的称赞似乎极为受用,二人相谈甚欢。
待得将牛行街的路宽、民居、商铺、官衙等建筑探明清楚,也已到了饭点,宗训对玩疯的昭寿说:“小舅舅,今日出来,我们不去吃那山珍海味,我带你去体察体察民情,前些日我认识了一位新朋友,他正住在这牛行街,我已与他约好,今日午饭便去他家叨扰。”昭寿并无异议,还觉得十分有趣,说道:“好!”
昭寿所说的朋友正是伤势基本好转的李成,一开始宗训没想起来,后来忽然反应过来李成乃是被狗咬伤,他担心李成得狂犬病,赶忙求父亲专门派了御医为他诊治,那御医倒也有经验,看受伤时间尚短,伤口还未愈合,便说还可救,自行将绷带全去,使毒血流出,再让人将那咬人之狗杀之,以脑浆涂伤口,忙碌完后,嘱咐道好生休养,百日不发病,便无事。
一开始宗训对李成主要是出于愧疚,毕竟算是为了自己而受伤,是以常去看他,从李成受伤到现在不过七日有余,便去了四次。接触多了,发现李成是个很直爽的汉子,淳朴忠诚,据他说起,家里中等之家,父母俱在,并已娶妻生子,再无其他兄弟姐妹,还吹嘘说他妻子的手艺极好。宗训想起与昭寿的约定,遂与李成说想带一个朋友去他家做客,不知方便与否。李成自然无二话,欢迎之至。宗训特意强调要一切从简,切莫奢华,也莫向家人提自己的身份。李成连连点头应允。
宗训命其他人等在李成家附近的酒楼用餐,十分大气的给了赏银,转头问孟德祥道:“孟大人有兴趣与我同去否?”孟德祥笑道:“殿下相邀,小的不胜荣幸,小的愿往。”
李成伤势已好了大半,只听医嘱不得饮酒等等,是以已经从府衙回家将养。此时早就在门口候着了,见三人联袂而至,赶忙将几人迎进去,家里不大,院子很小,但整治得十分整洁,宗训说要带着昭寿与孟德祥二人去拜见两位长者,李成连忙阻止,说不可折煞了二老,请殿下前厅就座。宗训见李成十分坚定,便也没坚持,昭寿一开始对于比他家一个院落还要小的普通民居还觉得颇有兴致,不过偷偷给宗训说,难道百姓们都是这么小的屋子吗?宗训摇摇头道:“这已算是中等之家,更有许多贫穷之家,只有片瓦遮身,还有更多颠沛流离的流民,朝不保夕。”昭寿听了此话,若有所思。
在李成家用完饭,没有多待便继续去邻街勘察测量,昭寿下午远没有早上那么活跃,看着是十分疲累了,宗训自己也累得不轻,便命小太监取来软轿,与昭寿回转宫中,路上昭寿便睡着了,还说着梦话:“唔,椒麻兔腿好吃!”
宗训摇摇头,这个小舅舅呀,真真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