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阳光把废弃的万吨巨轮映得通红,船村迎来了新的一天。
嘎啦嘎啦~
早上七点整,位于货仓顶部的八块金属隔板准时掀起,和煦的晨光与清新的空气一同涌入,唤醒了沉睡的居民。
甲板下,货仓内,两排木屋的房门被陆续推开,人们打着哈气端着脸盆走向水房洗漱。
这艘船被改造成安居住区已经有些年头,租客们大都互相熟识,所以见面后免不了互相打个招呼,聊些家长里短,有的没的。
距离水房不远处,热气腾腾。
那是个卖包子,油条,豆腐脑的早点摊,此刻摊位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摊子的主人是一对三十来岁的中年夫妻,带着刚上小学的孩子于半年前搬到船村。
丈夫叫张宝,为人和善,颇有商业头脑,妻子做的一手好面食,两人算准了租客们的需求,于半年前开了这个早点摊,既方便了邻居又解决了自己的生计,一举两得。
连接着货仓与甲板的楼梯上,十来个浓妆艳抹,精神抖擞的大妈排着队向上走。
不多时,富有年代感的音乐响起,货仓顶部微微震颤,大妈们开始了一天中最重要的活动——甲板舞。
刚刚吃过早饭,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运动服的罗休爬上甲板,瞄了一眼那些占领了最好的位置,正在跳着甲板舞的大妈们,然后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始绕着甲板边缘跑步。
起初是慢跑,两圈后逐渐提速,期间还夹杂着变速和冲刺。
跑了几圈后,额头见汗的罗休变跑为走,舒活筋骨,拉伸肌肉。
又围着甲板走了半圈,到了远离大妈们的另一侧,罗休停住身形,叉开双腿,屏气凝神。
呼~
一拳轰出。
同一时间,光着上半身,穿着花短裤的郝强,嘴里叼着根油条,手里拎着满满一袋包子向着罗休这边走来。
“哥,你再吃点儿不?”郝强在距离罗休五六米远的地方停下,晃着手里的袋子嚷了一句。
罗休根本没搭理他,仍旧在一丝不苟的练着拳。
这套拳法叫做“虎啸拳”,属于普通武技,是罗休忍痛花了两千块从网上购买的。
在这个世界中,武技分为两种。
一种是任何人都可以练习的武技,基本等同于地球上的武术,柔道,散打,拳击之类。
另一种是只有御灵者才可以修习的灵武技。
身为三无穿越者,罗休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也没有灵骨,自然只能学习普通武技。
好在这个世界的灵能无处不在,即便是没有灵骨的普通人也会多多少少的受些影响,所以平均身体素质要比地球上的人类强很多。
故而罗休一年多来虽然只是跟着网上的视频练拳,但是进步速度远远超过预期,他自己揣测应该已经有了地球上职业武者的实力。
百无聊赖的郝强靠着船舷往嘴里塞进了第十六个包子,罗休的虎啸拳也打到第七遍。
只见他身法灵活,运拳如风,瘦削的身形在甲板上辗转腾挪,进退有据,宛如灵猫,看得郝强连连叫好。
直到汗水湿透了运动服,体力消耗大半的罗休才收住拳势,神清气爽的走到郝强身边。
“该你练了。”罗休一把夺过郝强手里的塑料带,发现里面只剩下了两个包子,于是感叹道:“照你这么吃,我可快养不起了。”
郝强依依不舍的望着被罗休抢走的包子,砸吧了两下嘴:“哥,你也知道,但凡剧烈运动都会消耗能量,我饭量本来就大,再练拳的话吃的可更多了。”
啪~
飞起一脚踹在了郝强高高翘起的屁股蛋子上,罗休目露凶光:“先全力跑十圈,再练五遍虎啸拳,敢偷懒今天没饭吃!”
“我去,你是我亲哥吗?”郝强捂着屁股欲哭无泪。
“本来就不是。”罗休悠悠的道。
太阳渐渐升高,越来越多的人登上了甲板,骑上单车或者助力电动车离开船村,向着安昌镇的方向行去。
沦落到来船村居住的人经济条件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之中运气比较好的,在安昌镇中还能有份工作,而那些失业者以及老弱病残,则只好每日去附近的垃圾山捡破烂,以此获得微薄的收入。
想当初收养罗休的老婆婆便是如此。
华耀联邦的帝都上京城距离安昌镇不过百里,是一座人口超过千万的超大规模都市。
每天产出的工业废料,生活垃圾不计其数。
而安昌镇附近人烟稀少,荒野空旷,故而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堆积垃圾废料的理想场所。
在去王德海的酒馆打工前,为了补贴家用,罗休几乎整天泡在垃圾山。
运气好的话,一天下来也能有个几十块的收获。
即便后来有了工作,罗休还是会隔三差五的死拉硬拽上郝强,去垃圾山那边转悠转悠,一是为了挣点外快,二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他想要的某些东西。
在罗休的“死亡凝视”下,郝强跑的呼哧带喘,痛苦不堪。
他觉得两腿灌铅般的沉重,肺都要炸了。
有好几次,他都想要停下来喘口气。
可每当这个时候,罗休就会站在远处朝他冷笑,右手晃拳,左手比划个吃饭的动作。
郝强自然明白哥哥的手语威胁。
挨几下揍倒是其次,反正自己皮糙肉厚,禁蹬又禁踹。
没饭吃可万万不行啊,小身板儿抗不住饿。
半个小时后,筋疲力尽的郝强四仰八叉的躺在了甲板上,双目呆滞,胸前剧烈的起伏着,一脸的生无可恋。
罗休伸脚碰了下弟弟的腰眼,勾了勾手指:“起来,还差五遍虎啸拳呢,全力以赴的那种。”
“哥……我不行了。”
郝强说着忽然口吐白沫,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
“真不行了?哪里不舒服?”罗休并不见如何紧张,蹲下身子瞧着郝强。
“哪都不舒服……哥,我要死了,快抬我回去。”郝强的声音很是虚弱。
“你这么大一坨,我可搬不动。”罗休说着起身,向着甲板中央走去。
“你干嘛去?”郝强艰难的翻了下身子,看向快步向前的罗休。
“去叫马春花,那姑娘不是一直喜欢你吗?让她帮你收尸。”罗休头也不回,边走边说。
郝强听了浑身剧震,一个懒驴打滚便站了起来:“哥,你绕了我吧,春花小姐姐比我还壮呢。”
罗休停步:“那就赶紧的,五遍虎啸拳!”
轰隆轰隆~
恰在此时,阵阵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不论是跳甲板舞的大妈还是刚刚跨上单车的租客,都被这声音惊动,停下来望着远处。
视野尽头,延伸向安昌镇的乡间小路上尘土飞扬。
勉强可见三辆哈雷摩托车排成一线,正迅速向货轮接近,每辆摩托上除了骑手以外,后座上还都坐着一个人。
六个人中有五个穿着花花绿绿的衬衫、短裤,梳着夸张的杀马特发型。
最后一个却是西装革履,油头粉面,此刻他正用一只手捂着鼻子,双眉紧皱。
“哥,好像是黑龙公会的人来了。”郝强哆嗦了一下,一路小跑着奔向罗休。
罗休听了微微点头,并没有说话。
轰隆轰隆
~嘭~嘭~嘭~
没过多久,三辆摩托车已经前后驶上了甲板,发动机熄灭,五个高矮胖瘦不一的青年跟在油头粉面男身后,摇头晃脑的走了过来。
“这鬼地方也能住人?臭死了。”
油头粉面男边走边用一只白嫩手掌在鼻子前扇着,目光扫过甲板上的众人,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大哥,您才入会,还不知道,这船村一直就是这么臭,要不房租怎么能比镇里便宜一半?”
一个尖嘴猴腮的青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操着公鸭嗓解释了一句。
“本来以为收房租是件轻松活儿,早知道不来了。”油头粉面男伸出兰花指,停在身侧。
另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年赶忙上前两步,从兜里掏出一盒包装精致的女士香烟,抽出一根插在油头粉面男的两根手指间,然后熟练的点燃。
站在远处的郝强下意识的胡撸了几下自己胳膊上泛起的厚厚一层鸡皮疙瘩,凑到罗休身后低声道:“哥,跟你打赌,这人是个玻璃。”
“这你都知道?试过?”罗休扭头,似笑非笑。
“那我宁愿从了马春花!”郝强十分坚定的摇头。
兄弟俩在这边斗贫,那边的六人已经走到了二人身前,尖嘴猴腮青年看着罗休吹了下口哨:“呦,这不是罗休吗?站这儿欢迎我们呢?”
罗休默然看着面前的几人,似乎没打算回应。
他知道这六个人中有五个都是黑龙公会的底层成员,或者叫做外围成员,平日里主要负责看场子,充门面,跑腿儿打杂之类的事情。
而现在罗休等人居住的船村就是黑龙公会在安昌镇的产业之一,每过三个月都是这几块料来收取房租。
中间的那个油头粉面男倒是面生,以前似乎没见过。
“猴子,这俩人交房租了吗?”油头粉面男只瞄了一眼罗休,然后就把目光落在了郝强的那一身十分夸张的肌肉上,上看下看,左瞧右瞧。
“他俩没交呢。”尖嘴猴腮男掏出手机查了查才道。
郝强被盯的心里发毛,横移两步,向着罗休身后躲。
可惜他块头太大,站在罗休身后基本毫无用处。
油头粉面男忽然向着郝强抿嘴笑了笑,而后挥了挥手:“猴子你先收他俩的,剩下的跟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