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上飘着冰冷的雨。
“你个收破烂的家伙,还敢吃油饼?……”
某中学门口。一个男孩被另外几个高大的同龄学生围在墙角,地上的油饼被踩得稀烂。
卢海波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和鼻血,指着为首的高个男生说道:“冯剀,有种咱们一对一!这么多人打一个,你算什么东西?”
高个男生听了,忍不住哈哈直笑:“还一对一?你有本事也叫人来啊,给老子打!”
卢海波握紧了拳头,猛然向着人群中的高个男生冲去!可惜他不能像虎胆英雄那样,在一群人中盯着一个往死里打的本事,很快就被旁边的人给架住。
拳和脚雨点一样落在了卢海波的身上,哪怕他再怎么挣扎,也无法冲出包围,更别说还手了。
最后,高个男生扯住卢海波的头发,说道:“你爹妈不就是个拣破烂的吗,敢在这里充学霸?我告诉你,我姓冯的从小就最看不惯成绩好的。”
卢海波虽然满脸的血,不过嘴上却不服:“那是你智商低!”
砰!
高个男孩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脸上!卢海波顿时滚出人群,蹭出一身的泥水。
“拣破烂的,你服不服!”高个男孩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卢海波再次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没能爬起来。但他还是指着高个男生嘴硬:“姓冯的,你今天只要打不死我,你爹就是老子养的!”
“你个够日的!”
高个男孩顿时就红了眼睛。这时学校的早自习铃声响起,值日老师开始出现在校园内。他指了指卢海波,点头道:“你有种,以后咱们继续!”
……
“卢海波,你今天上学怎么又迟到了?而且你看你这个鬼样子,学习成绩也一降再降。你刚进初中的时候老师是很看中你的,你就是这样回报老师的吗?”
“老师,是冯剀他们几个总是找我麻烦……”
“胡扯!冯剀的爸爸是教育局领导,人家是书香门第,能找你的麻烦?再说了,学校有这么多同学他不找,偏找你?那更能证明问题出在你的身上,应该反省一下自己!”
“老师……”
“行了,你回去吧!明天把家长请来。”
……
整整一天,卢海波都在郁闷中渡过。身上的伤很疼,但心里的伤更疼,上课的时候他听不进一点东西,下课也没有和别的同学说过一句话。
终于挨到放学,卢海波背着自己的书包慢慢朝家里走去。哪怕天上还下着雨,他连伞都忘了打。
突然间,卢海波在路过一个巷子口时,看见一个和自己穿同样校服的身影。这个身影比他高大半个脑袋,而且非常像那个冯剀虎。
这位同学还真是冯剀。
卢海波的心情顿时就好了,因为冯剀居然只有一个人,身边没有那些狐朋狗友。于是卢海波在巷子口停住了脚步,等着对方过来。
冯剀也终于看见他,整个人都是一愣。
“小子,你也有落单的时候?”卢海波一把扔下书包,向着冯剀快步就走了过去。冯剀一下慌了神,同样一把取下书包,向着卢海波就扔了过来!
他的人赶忙向着小巷深处跑去。
卢海波一把撞开书包,大步向前追去。两人的脚步在小巷中噼哩啪啦乱响,直到卢海波一把扯住了冯剀的后衣领,两个人因为贯性都摔到了地上。
冯剀好像被衣领勒伤了,捂着脖子蜷在地上,连声音都喊不出来。卢海波一把骑在他的身上,抡起拳头朝他脸上就是一顿乱捶,连自己的手指头都被挫伤了!
从小巷出来的时候,卢海波感觉自己耗尽了体力,人都有些晕乎乎的。甚至扔在巷道口的书包都忘了拣,有些飘飘然的走上了马路。
很快,他的脚步又重新快了许多。他感觉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他为痛打了一顿冯剀而高兴,又为将来有可能发生的报复而担忧。
就如此,穿着一身凌乱校服的少年,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大马路上闲逛。他似乎在寻找什么,寻找一个能够在将来庇护自己的所在。
“爸,妈!”
终于,卢海波在马路的尽头,伸手喊了出来!就好像溺水的人看见救生船,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它的怀抱。
马路对面的两个人影听见声音,也停下了脚步。
这似乎是一对夫妇。男子坐在板车上,脏乱的裤管蜷到膝盖处,露出一双极细的小腿。
而拖着板车的妇女是个盲人。她听见声音后,板车上的男子便指挥她,准备穿过人行道。
对面,穿着脏乱校服的少年依然在喊,声音中流露着渴望:“爸!……妈!……”终于,他忍不住迈开脚步,向着父母这边赶了过来。
“海波,别乱跑!这是红灯!”车上的男人忍不住直起了上身,似乎想要跑下去一样。可惜他的小腿不能支持他做出这样的动作。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黑影急速的出现在了马路上。
这是一辆土方车,看着绿灯上的读秒器,好像想赶过去。不想人行道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穿校服的少年,土方车顿时刹车不急,猛然避开了人行道上的少年。
轰隆!……
卢海波已经懵住了。
因为他分明的看到土方车在偏离了正常轨迹之后,突然不受控制的滑向了逆车道!人行道对面的板车,父母,被土方车一口吞下,向前滑行了十多米的距离,最后栽进了隔离带。
马路上,只留下了一片残骸,还有一片血。
……
“孩子,你妈妈打了强心针,过去听她说句话吧。”
晚上,医院的大夫把卢海波叫到了重症室,无奈的叹了口气。卢海波看着蒙着白布,被床车推走的父亲,神色茫然的来到了病房里。
病床上躺着一个全身缠满纱布的人。卢海波鼓起勇气,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的确,这是母亲的手。但是这只手非常的冰凉,无力,再也没有了那种温暖的气息。
“海波……”
“妈!”
母亲好像在使劲,但已经不能有力的握住儿子。她的声音细如蚊蝇,好像只能在喉咙里微微的喘气。卢海波咬着牙,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海波……答应妈妈,好好活下去……妈知道你心里有怨恨……你爸没什么文化,但他也会说,人最大的美德是宽容!……他从来不会怨恨谁……”
“你要是怨恨十年,就不能安心读书,考不上好的大学……你要是怨恨二十年,这一生就完了!……海波,人只有学会宽容别人,才能宽容自己……”
“妈,我记住了!我不再怨恨谁了,我要学会宽容,像你和爸爸一样……”
卢海波将妈妈的手顶在额头,但这只手很快就失去了最后的一丝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