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卢海波坐在了电脑前。打开一个文档，他把字体调成红色，然后开始输入“绿”字。
不知不觉间，“绿”字在卢海波的眼中越来越不像“绿”字。他开始不认识这个字了。
但卢海波并没有停，而是又把字体调成了蓝色，开始输入“黄”字。
随着文档不断变长，不同文字越来越多，卢海波的大脑开始对这些文字产生了暂时性遗忘。
而且文档还在继续加长，不同的颜色也越来越多，输入的意义反差也让他对颜色也产生了暂时性遗忘。
“红”字怎么写？
人有时候会突然遗忘。
“红色”是什么颜色？
人的眼睛未必能准确分辨出来。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整整一个上午。文档在卢海波的眼中，开始变成了一片由不同符号，不同颜色堆砌起来的，杂乱的影像。
于是卢海波停止了文字输入，用截图把页面照了下来。之后打开一个绘画软件，把这些符号一个个抠下，组成了一幅图画。
图画用浅色为底，深色为面，组合成了一行文字：“你能看清下面的内容吗？”
卢海波完成了这项准备，终于重新打开了培训文档。
文档上方同样是这行文字：“你能看清下面的内容吗？”
于是卢海波轮动鼠标，再次看向了下面的风景图。
果然，现在他的眼中，风景图已经不再像风景图了，色彩不再那样鲜明，线条也不那样明显。甚至看久了，山不像山，水不像水，好像一幅抽象画。
而这幅画中，同样用各式的曲线，在隐约间组合成了一行文字。
不错，又是一行文字：“你能听见里面的声音吗？”
“成了！”
卢海波心中一动，把文档最小化，然后打开了一张和它相同的桌面风景图。而这张图在他的眼中还是原图，卢海波赶紧把培训教材重新最大化。
大脑的暂时性遗忘已经开始变淡，文档上的风景图也开始慢慢恢复原状。那行文字逐渐模糊，但依然能够抓信它消失前的尾巴：你能听见里面的声音吗？
“听？”
卢海波把音响的声音赶紧调大，原来这文档是有背景音的。但卢海波听了半天，音响里只有若有若无的杂音，并没有什么其他内容。
卢海波干脆戴上耳机，闭上眼睛仔细聆听。
但是他依然听不出什么门道，耳机传出的好像有声音，又好像没有声音。这种感觉，就像是夜深人静之时，耳朵里那种介乎于有和没有之间的声响。
卢海波睁开眼睛，大脑的暂时性视觉紊乱已经消失了，文档的风景图又变成了原样。
眼看已经到了中午。卢海波便休息了一下，啃了两个面包，喝了一罐牛奶。
感觉又恢复了精力，他重新坐在电脑前。有上一次的经验，他决定再次搅乱自己的听觉，下载了十多个不同的播放器。
然后，打开了一首自己喜欢的歌，仔细的欣赏，甚至心里也跟着轻轻的唱，不会漏掉一句歌词。
就在歌曲循环滚动播放的时候，他又打开了一个百家讲坛的节目。这也是卢海波爱听的，自己都能够复述出很多的内容。
渐渐的，桌面上的播放器越开越多，电脑都有些卡了。各种各样的MP3文档循环滚动，都是卢海波爱听的，他的大脑开始不知道该听哪一个好。
他甚至感觉，自己就好像一个吵架被骂昏了头的人，想开口说句话，竟忘了怎么说。
这时，卢海波才关掉了这些播放器，重新打开了培训文档的背景音源。
此时，天已经黑了，真正有了夜深人静的气氛。
卢海波没有把耳机的声音放到很大，只是静静的倾听那种极宏大，又极细切的声响。这种感觉，和刚才十多个MP3一起播放时竟有点相似了。
他开始逐渐分辨出，这些声响中偶尔能够听清的声音。
“……你……能……”
“……闻……出……”
“……其……中……的……”
“……味……道……吗……”
卢海波睁开了眼睛，有些生涩的开口重复了一句：“你能……闻出……其中的……味道吗？……”
你能闻出其中的味道吗？
“原来如此！”卢海波长舒了一口气。通过两轮课程，他已经能够猜测出培训教材的目的，似乎是和锻炼人的五感相关。
这也能够理解。毕竟从事梦境研究，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人的感官都是最为重要的。
有了两次经验，卢海波也不再如一开始那样手足无措，而是靠在电脑椅上休息。同时略微思索，下一课培训该怎样进行。
咚咚咚！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敲响，包租婆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小卢！你在吧？”
卢海波用手抹了一把脸，之后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九点零三分。从理论上来说，这不是做梦，而且没有什么既视感，但这个包租婆的确在敲门。
走到门边，卢海波打开房门。
他刚刚做完了培训，说话还不太利索，赶紧活动了一下舌头：“喔嘀大姐，又肿么了？”
包租婆依然有些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小卢，昨天我不是来跟你签了合同吗？结果把房钱又给搞忘了……”卢海波打了一个呵欠，回到了房里拿手机。
包租婆也跟了进来，一个劲的解释：“唉，你别误会啊，本来年底再交也行的！毕竟住了再结帐嘛。但这回实在是有困难，要不我真不好意思过来说这事儿……”
卢海波微微抬手，示意可以不用解释了，调出了自己的支付宝：“大姐，先付帐是打八折吧？”
“哎呀，叫阿姨！”
包租婆见状，顿时就乐了，连忙也拿出自己的手机：“九折，合同上明明写的九折，怎么能八折呢？现在猪肉涨这么贵，你也得体量一下阿姨对不对？……”
卢海波连忙赔笑了一下，扫了码。包租婆也高兴的尖叫了一声，捧住了自己的手机。
“小卢，你真好！走，今天阿姨请你吃消夜，算是给你打个八八折了。怎么样？”
“真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卢海波正好肚子饿了。想着好不容易赚了一万块钱，结果半年的房钱一交，瞬间就少了八千。相着以后的日子，还是先蹭顿饭再说。
下楼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打开一瞧，竟然是周大爷打来的：“小卢啊，培训怎么样了？好歹发个微信联系一下呗。”
“还成，第二课刚上完。”
“这么快？”周大爷以为自己听错了。
卢海波不解：“很快吗？”
周大爷笑骂了一句：“你真它凉的是个天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