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聊了很多。
比如弋痕夕依然不解当年之事，山鬼谣轻描淡写挥手别过的态度惹怒了喝多的弋痕夕。
“当年的事，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非是你！”弋痕夕开始思路还比较清晰，却越来越模糊。
“让你去你能办好么？当年的你我记得还是个两仪侠岚吧。”山鬼谣反问。
“我那时好歹也是精英两仪侠岚了，况且，又不是只你一个太极侠岚，怎么偏偏是你！”弋痕夕不服气，但还是释然了。
大概…他是太极侠岚中的佼佼者吧。
弋痕夕没在问下去。
山鬼谣也没在答下去。
“你觉得…怎么样算是精英？”云丹突然插口，望向弋痕夕，没一丝余光留给旁边静默摩挲着酒碗的男人。
“精英？现在的我，算么？”弋痕夕呢喃着仰望星空，神情迷茫。
“哪来的自信。”山鬼谣看出来弋痕夕是喝多了，却依然不忘他的嘲讽本事。
毕竟我谣叔是抖S届的代表啊！（重点）
云丹不发一言，转过身垂下眸子，身子也倾在房檐上。
山鬼谣看着眼前婀娜似从前又寡言不像从前的云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取过身旁的薄毯，轻轻盖在了云丹的身上。
云丹默默试图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旁弋痕夕的声音传来，
“对了，刚刚我们说什么来着…”
明显是醉透了。
然后没有了声响。
过了一会，山鬼谣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丹，为什么这样。”
云丹没说话。
“我知道你没睡。”
云丹再也忍不住，抬起身子，语气藏不住的咄咄逼人，
“难道不是你最开始见到我就躲？自从我被被救出之后你就没正眼看过我，是因为我暴露了卧底身份吗？还是别的？山鬼谣，到底是谁让谁看不明白！”
云丹脱力的看看天空，又张了张嘴，最后只幽幽的道，
“我不想去想，我也不敢去想，可是，你总归给我一个理由啊！山鬼谣，从前我自认为了解你，你说我不了解你我还从来没有信过。可现在我才发现，我最不了解的，大概就是你了。”
山鬼谣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当然不是像云丹说的为暴露身份的事而不理她，而是
他后悔，后悔没能在裴左抓住她后找到她。
还带有一丝愧疚，愧疚自己在大局面前没法为她着想。
甚至，有些后怕，后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
他不敢面对她。
“云丹，或许最不了解我的，是我自己。”
山鬼谣顿了顿，接着道，“我从来没想过躲你，大概是我自己看不透我自己，也为了那一丝可笑大义，我不敢去见你，你明白吗。”
……我后悔让你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你让我等你回来，我没能等到，等到的是你被发现卧底身份的消息……
山鬼谣不是话里藏着很多感情的人，所以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和低沉，却藏了一丝悲哀。
云丹很聪明，她大概想到了原委，也只是大概。
两人都沉默了。
“我们…回去吧。”云丹擦去泪痕，语气平淡如常，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和一点点的…喜悦？
“嗯。”山鬼谣扶起烂醉如泥的弋痕夕，一越身跳下了屋檐。
云丹也翻身而下，面色有些潮红，顺手裹了裹身上的薄毯。
“怎么了？”山鬼谣一手扶着弋痕夕，一边下意识的伸手探到云丹的额头上。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温柔过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了呢。
大概是从接受任务的那一刻起吧，亦或是看到左师在自己面前要求自己亲手弑师的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从前，他虽然顽劣，但骨子里是有温情的。
比如小的时候，云丹有一次发烧，他虽一脸嫌弃，还是把手探到云丹的额头上为她探知体温。
像现在一样。
只是手在云丹的额前停下了。
云丹抬眼，只看到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她站这没动。
山鬼谣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将手贴在了云丹的额头，却像被针扎的一样赶紧缩了回来。
“早点睡吧。”他仓皇而逃，带着弋痕夕那歪歪斜斜的背影无比落魄。
但颇有一些趣味。
云丹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额头，脸颊早已烧的绯红，望着他的背影，嗤的笑了。
他叛逃时不想相信的是她。
在回忆中认定他的心已坠入黑暗无药可救的悲哀的也是她。
发现他留下的侠岚术，成功从万葬洞逃出时劫后余生如释重负莫名心酸的还是她。
假装被褪去记忆和他战斗时发现他旧伤未愈时担心的更是她。
尘埃落定，一切犹如曾经。
两人背道而行，在月下留下了两道重合的身影。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