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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十巫挽灵避尘变

说话间,英招领着身披黑袍的十巫匆忙赶来,为首的巫姑双手擎着一个金光闪闪的葫芦。

西王母道:“巫姑,你等赶紧看看避尘的魂魄还在不在?”

这十巫是昆仑山的十名神医,分别名为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他们每年顺着灵山往返天地之间,采集六合八荒九州间的灵草异药,为西王母研制不死药。

除此之外,十巫还掌管着人间各大部落的巫师祭祀,一来教他们治病消灾、占卜命运之术,二来掌管察看巫师引导本部落侍奉神人的功绩,包括祭祀、歌舞迎神等,同时他们还要向西王母传达凡人们的重大事件与祈祷。

巫姑上前察看后,俯身回答道:“回禀娘娘,避尘的七魄还未消散,只是灵神被毁,寄居在灵神里的三魂被震碎。”

“巫姑,我命令你们十巫必须救活避尘,用不死药!”西王母命令道。

十巫连忙跪地领旨,巫姑担忧地说:“我等明白救活避尘公子的利害关系,必当尽力救治,只是其灵神已毁,无法担保能否用不死药救活,况且不死药现只研制出两丸,若全部用上怕耽误了娘娘所用。”

“管不了那么多,必须要救活。”西王母斩钉截铁地说。

十巫连忙恭敬地回答“是”,连忙走上去将避尘与小火龙平放在一团祥云上,依序将其围拢一起查看,个个眉头紧皱。

一阵细声讨论之后,立于避尘头部方向的巫咸接过巫姑手中的金葫芦,触动机关,口中喃喃念出咒语,葫芦自动打开瓶口,倾出一粒赤红的不死药丹送进避尘口中。

十巫围坐避尘尸体旁,喃喃吟咏,渐渐凝聚起两抹银色的的魂灵,人形的魄灵慢慢附上避尘的躯体,龙形的正是震碎的三魄,发出的光芒十分黯淡,浅浅地徘徊在小火龙旁边,却一直无法进入小火龙的身体。三魄的光芒越来越幽暗,避尘仍是僵硬不动。十巫运起更大的发力凝聚三魄,个个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女娲娘娘这时低首对西王母说:“这样下去只会白费不死药丸,避尘灵神已无药可救,不如,再给他找一个灵神。”见西王母神情默然,她接着说道,“前几日,昆仑山的后花园刚刚飞升上来一个还未化成人形的神牛,极有灵性。”

西王母沉思了一会,望向十巫,巫咸遥声道:“女娲娘娘这个法子是个万全之策,无论如何,至少能救避尘公子个活命。”

话已至此,西王母点了点头,传英招唤来了神牛。

那是一只很神威的牛,通身红色的毛发油亮柔顺,还隐隐布着虎色纹路。在英招的牵引下,神牛踏上避尘身旁的另一朵云团半卧下。

十巫又吟唱起挽魂歌,飘渺而空灵,似轻纱般拂过心头,仿佛要把每人的灵魂都召唤而去,解脱身上那幅躯壳的枷锁,飞升至那无忧无虑的极乐净土。

众神遥遥望着避尘的灵神之魂轻飘飘地靠近神牛,并慢慢与其合二为一。巫咸又喂了一颗不死药给避尘,避尘手脚慢慢抽动,最后在云团上坐了起来。

我吁了一口气,正准备放下心来的时候,忽然发现避尘双眼暗黑无瞳,再定睛一看却是紧闭未睁开的。疑惑间,神牛和避尘之间忽然生出了一丝银色的魂线,魂线越缩越短,将避尘和红牛越拉越近。避尘面上露出很痛苦的神情,好像在拼命挣脱那丝魂线,却越挣越紧,最后他们紧紧靠在一起,避尘安静起来停止了挣扎,再细看,他的胳膊消失不见了!

红色神牛好像一滩融化的蜡水,正慢慢淹没避尘的胳膊、身子,要将其吞噬消融。

有修为低的小侍神忍不住惊诧地轻呼,又连忙紧紧咬住双唇。

十巫猛地同时睁开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避尘和红牛已经完全融合在一起,他那张英俊的脸还在,额头上却长出龙角和鳞片,通身却已变成了红牛的模样,还隐隐显现着如猫似虎的纹路。

十巫几乎个个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巫咸不愧是十巫中医术最为高明者,定了定神,十分镇定地翻看避尘的眼睛和异变部位,又伸手探了探避尘的鼻息,神情越来越凝重,最后摇了摇头。

巫咸转身拱手道:“回禀王母娘娘、天帝陛下,避尘公子已被救回性命。只是为何与灵神合体,恕臣医术浅薄,不得其解。”

听到避尘复活的话语,大家一直紧绷的神经难得放松下来,又觉得避尘的变化太过诡异,纷纷忍不住,不顾礼仪地窃窃私语。

兴许是救活了避尘消耗了太多灵力,巫姑有些虚弱地半屈膝向前,拱手说道:“回禀王母娘娘、天帝陛下,臣以为,人形也好,兽鸟形也罢,都是父神盘古的子孙后代,我们这些老神原本不也是以半兽半人的外形示人吗?”

西王母点了点头,转头对女娲娘娘道:“避尘这孩子诸般优秀,只是极在意自己的外形,不知醒来之后,是否满意现在的模样。”

女娲娘娘柔声回道:“庆幸避尘已回生无碍,吾等今后勤力教导指点他,定可以再好好修炼成人身....”

话未说完,只见避尘已经醒来,意识渐渐清醒,迷茫的眼神也明亮起来。他缓缓地从云团上坐起,不解地迎接着大家既关切又复杂的目光。

避尘张嘴想问话,却发出初生婴儿般啊啊的叫声,他连忙惊讶地抬手扯脖子,看到已变成牛蹄的手,更是大吃一惊。他愣瞪地望着众神怜悯的目光,再看看布满虎纹的红色身子,脸色更加煞白,一个坐立不稳,从云团跌摔了下来,又连忙狼狈地蹒跚爬起。

西王露出罕见的慈母般的温柔,上前劝说道:“避尘,你虽然变了样子,以后跟随女娲娘娘细心修炼,一定可以修成人身,恢复原来的样子。“

“啊!”避尘还没适应自己全身的变化,发出更苍凉凄楚的嘶哑叫喊,如游荡在黑夜孤岭中野猫的凄厉呜咽,让人心生怜悯和惊悚。

避尘羞愧地低垂着头拔腿向前飞奔,想要避开众神。

我和冰夷担心地紧随其后,怎么也追不上避尘的速度。

远远看到避尘疯狂地冲向开明门,用头部激烈地撞击阻碍他去路的大门,只四五下就撞开了高大坚固的鎏铜金门,向开明台狂奔而去。

我叫了声“不好!”

开明门外的开明台是昆仑神山的入口处,台有万仞高,台下仙戾之气缭绕,凌厉如刀,一般神人都受不了,没了灵神的协助更是寸步难行。如果掉下去,只怕是粉身碎骨,尸身难存。

更甚者,昆仑山下还有条三千尺深的弱水,表面看似平静无波深不可测,河下面却是暗流汹涌,不能负重船只等物,连飘落于水面的树叶都会迅速沉落河水中。

正在着急之时,门口忽然闪出一只形似巨虎的神兽,长着九个脑袋,每个脑袋上均是一模一样的人脸,表情肃穆,正瞪着铜铃大眼迷惑地从门外看向门内,又从门内看向门外。

此时避尘已奔到了开明台边缘,我连忙大声喊道:“开明兽,快拦住他!”

开明兽闻言愣了一愣,似乎也立马觉察到事态的严重,一个箭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过去,厚实有力的大爪牢牢抓住了避尘的后腿,将其扑倒于地。

避尘似被激怒了,发出尖厉得如婴儿般的叫声,猛地回头吐出一团烈烈红焰,趁开明兽躲避之时,奋力起身挣脱压制,同时连连几个后踢腿,进攻之势疾速迅猛、毒辣狠烈。开明兽只得由攻变守,连连后退了几步,一个没躲及挨了一蹄。

开明兽虽然没被重伤,却是惊了我们一跳。这开明兽虽是开明门前的守门者,神力却是超凡,九个脑袋上的十八只眼睛可以环视到昆仑山周围的各个角落,察看到任何细微物体,连只悄声飞来的小虫都逃脱不了它的视线,敏锐的眼睛使得它拥有洞察万物、预知将来的能力,所以打斗总是占得先机,不知道阻拦击败了多少妄图闯入昆仑山的邪魔怪兽,在天地六合八荒间拥有赫赫威名。

而避尘平时的灵力修为本就不算高超,他又温和有礼,不喜修炼争斗,作战经验几乎没有,今日不仅能和开明兽对招,竟能伤及它!着实大出我们的意料。

这还是避尘吗?怎么外形变了,性子也转变了,变的这么凶猛疯狂,如同被附上了恶灵,力量仿佛瞬间爆长了十多倍!

开明兽九张脸互相对望交流眼神,又看了看我和冰夷,露出了一丝惊讶神情,然后迅速恢复了平日的肃穆表情,张开九张嘴发出地动山摇的虎啸声,全身油亮的毛发根根竖起如离弦之箭,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避尘也不见害怕,裂开嘴巴露出森然利齿,“喵”地发声挑衅回应,然后弓身和开明兽对峙转起了圈。

转了几圈之后,二者忽然同时凌空而起飞扑向对方。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响起,紧接着脚下一震,避尘将开明兽撞到在地。兴许用力过猛,避尘冲出开明台的边缘上空,直接跌落了下去。

龙雩案:

1、《山海经·海内西经》:“开明东有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夹窫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昆仑山上开明门的东面有神医巫彭、巫抵等十巫,天帝命他们救治窫窳。十巫围在窫窳的尸体周围,手捧不死药来抵抗死气要使他复活。

2、《山海经·大荒西经》:“有灵山,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大荒中有座灵山(有学者认为就是巫山),十巫从这座山升到天上和下到世间,各种各样的药物就长在这里。

3、《山海经·海内西经》:“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开明兽在昆仑山上守护天界,身体象巨大的老虎,有九个脑袋并且长着人脸,朝东立在昆仑山上,始终瞪大眼睛环视昆仑,不让任何异常生物进入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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