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五十。
接下来是社团课，要去北区的合唱排练室排练了。
秋染在课上已经整理好了书包，从不抄作业的她多看了两眼黑板，稍微记了记没写完的作业就背上包，灌满水杯，火速走人。
温阳紧随其后。
秋染知道他在身后，但不想与他搭话，也不知为什么，遇到他，总觉得自己要打起精神来面对。似乎好像也许可能是生怕被坑了的感觉。
可是温阳偏偏要跟她尬聊。
“合唱团里混水摸鱼还是挺方便的。其实你也可以混混，不用那么拼。”
秋染只是说了一句：“毕竟是我所在的团队，没付出多少拿大奖我心不安。”
说罢，走的离他远一点。过了马路，才拿出一本作业本，左小臂为桌，右手执笔，就这么边走边写作业。
“不是，你这也太过分了吧，走路写作业。”温阳怼道。
秋染点头，答：“不撞墙，不掉坑里就行，能写几题是几题。”
“强，大佬。让我看看啊，BACD...”
秋染立即把作业本一合，抱在胸前喊：“你！抄我的作业不怕全错！”
温阳笑着看了看她，坦坦荡荡地说：“自然是不怕的，反正都是提高班的渣渣新人，成绩差不多，准确率也差不了多少。”接着凑近了说，“没人发现的。”
秋染觉得他刚刚的笑不是坏笑，但是不达眼底，也不愿意继续猜下去，看了看他，将注意力集中在作业本上，放慢脚步，表示自己不想跟他一起走，但也不直说。
温阳仿佛知道她的意思，转头看她一眼，加速走了。
秋染如今真心不想理他。为什么要和他一起走啊！不就是拉个人才能出南区校门吗？随便找个女的就是，为啥怕麻烦找他啊！还有，抄别人答案和在合唱团混水摸鱼这种事情要不要讲的如此光明正大啊！
啊，还要和他合作一个月！
合唱团的人都是老油条，大部分人是踩点到的，最后五分钟人才会多起来。就现在，离开始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基本没有人。
今天，秋染弯着腰钻入一米高的下拉门缝隙后，看见只有倾斜角度只有十五度的四层合唱台阶上，仅有温阳一个人坐着，正好抬头。
他毫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写自己的作业。
秋染找到自己的位置，虽然他就在她斜后方两米处，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坐下就开始写。除了放了些精力在他那边防止他又抄答案，一切如常。
一个偌大的、空旷的排练教室里，就只有两个人。偏偏这两个人坐的很近但是不说话，各写各的作业。
这就，有点尴尬了吧。
尴尬就尴尬吧，秋染想。
反正，和温阳说起话来更尴尬。
温阳也知道尴尬，但是他跟秋染聊天就会莫名其妙地变成尬聊。
他有些好奇，想问千辰看看。若他猜的没错，这两个人不是粉红色的关系。
秋染也在猜呢，这个人是有病还是有病还是有病还是有病。
一直等到好多人来了，他们也没有任何交流。毕竟，还是尬啊！
开始排练了。
合唱团指挥加团长，姜棠老师，此时又开始了她的排练前碎碎念。
“这个寒假呢我们进行了几次排练，也挑选了小合唱的团员。那么先不说这个。你们都是要冲击艺术特长生的，今年的甲乙等考试不少人都报名了吧，举个手给我看看有多少同学。”
近半数的同学举手。包括秋染。
“嗯不错，看见高一点同学也有不少，高二复考的也有。那么其实这个证书还是有用的，综合评定能够加分，也是特长生的敲门砖。其实是希望大家高一就去考的，多一次补考机会，而且越早过越好。到了高三，虽然能考，但是你会力不从心…………”姜棠老师又在讲关于特长生的事情。
老师几乎是得到一点消息，每到关键时期都要提一提这个事情。姜棠老师真的是为了让这帮学霸们上点心，费尽了力气。
讲了十几分钟，终于要开始排练了。
秋染看见琴椅上没有人，心想：林柠姐人呢？关键时期啊。
“哦，秋染，过来弹琴，今天林柠不在。”姜棠老师招呼她。
秋染非常不想去弹琴。
其一，弹琴除了伴奏以外还有随时随地给音，也就注定她不能安心写作业。
其二，她能说伴奏谱子太难了，她不是特别有把握吗？
秋染心酸。
寒假不练琴，开学徒伤悲。
林柠姐不在，秋染来顶班。
林柠一顶俩，秋染一顶半。
伴奏曲太难，哭喊怎么办。
开声练习结束，马上开始《草原》的排练。这首曲子的伴奏非常好听，但是难度超过中央业余九级的水准。整首歌曲基本上都是长音，将蒙古族的豪迈的淋漓尽致。
秋染从立式钢琴的黑色漆面中看见了姜棠老师的倒影。此排练厅还吵吵闹闹，可是当姜棠老师把双手缓缓举起时，大家都安静了，一个个聚精会神地看着老师的手。
这就是那全国大奖的合唱团所具备的良好素质。秋染心中正感叹着，老师的手铿锵有力的挥下！
秋染早就准备好了，在那一刻左手一个起落，砸响第一个音，很低沉，也很吸引人。
引子部分，各个合声声部层层叠加，形成仿佛从天边飘来的哼唱声，然后是如同清晨第一声鸟鸣一般的领唱，清清亮亮的声音喊着元音组词的旋律。在这之下，隐隐约约能够听见蒙古汉子的呼麦声。
主题部分，略带忧伤。悲催的男生被老师硬是要求着变成了女低，十分温和的声音，情绪起起落落，缠绵悱恻。
间奏部分，到了秋染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这一段秋染有把握，不过是衔接紧密的一大段左右手轮换琶音。
之后是跟主题部分差不多的第三段重复。
离最最最最难，难到变态的高潮部分还有一丁点距离。
60小节，秋染来不及压下心中的紧张，撇了一眼姜棠老师手的倒影，一咬牙就重重地砸下四个大和弦——
高潮，没有很多的和声了，仅仅剩下一模一样的三次轮唱。其他的，就靠钢琴伴奏来提色了。而这一部分的谱子，速度加快了不少，由舒缓变成刚烈，左手是难到变态的大跨度轮指，右手是难到变态的一大堆八度和弦。秋染顾不上其他的，直接不看谱子了，眼前几乎放空，跟着合唱团的感觉踩踏板，跟着感觉去弹，直到96小节的突弱！
一下子，又回到了安安静静的样子。汉子喝醉了，倒在草原上，吹着晚风，看着星星，月亮，喝下最后一杯烈酒。
最后一个长音拉到大家的声音都要听不见了，老师的手终于在空中轻轻握成了拳。
秋染慢慢松开踏板，看看合唱团员，突然看见了温阳冲她一笑。
这次的笑，虽然达到了眼底，但秋染仍然是不解。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这个程度吧？
秋染怕，怕温阳搞出些什么事情来，她只希望自己的生活不要再出什么事情了，平平淡淡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