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自己提议的人也好安排一点儿。
本来纪委书记对这样的人事分配、安排都是要负监督责任的，他可以提出来对这些人事分配的全程进行监督，但他明白，让一个副职去监督一个领导，一个班子，那都是不现实的事儿。真要监督了，自己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
在王龄年的带动下，其他的党委成员，迅速对此举达成了一致的统一意见，大会开得是圆满、成功、而又简短。
本来都要散会了。
可偏偏这王老主任非要接着召开全局的例会学习会议，念杜宇写的那两篇报道，结果又惹出了无事生非的一出戏。
例会学习的时候，吾兰古丽指示，要王老主任组织大家学习上级会议精神，文件通知。
王老主任历史性地不服从了女领导的命令，说今天不学那些。
王老主任说，今年市里、区里宣传部下了文件，建立健全了外宣工作考核机制，所以今后局里要加强外宣工作，所以，今天要学点新鲜玩意儿，学身边人在部队发表的新闻报道。
王老主任叫来杜宇，让他把那两份报纸拿来。非要念一下杜宇在部队里发表的新闻报道，王老主任固执地认为能在《人民军队》报里发表的文章，那还用说，一定是好文章，一定文采斐然，能吓死局里的这帮没文化的人。
王老主任可真是一只政治狐狸啊！他怕一下子上来就让杜宇接过秘书的岗位，引起别人的不满，遂找了一个缓冲地带。
王老主任的意思是先让杜宇给大家上点“硬货”，然后让他先做外宣报导员，做出一点点儿成绩之后，再大肆渲染，让他接过秘书的笔。
秘书虽说没有级别，可是在一个小小人事局，却是显赫的岗位，是处于领导班子中心、核心的人物。预示着以后可能就是一片坦途。
而王老主任则可以在吾兰古丽局长跟前讨个好？
于是王老主任不惜扯着自己老狼、刀郎一样沧桑的嗓子念道：读者来信栏目。
标题：筷子为什么总是找不到
念到这里王老主任停顿了一下，
“筷子为什么总是找不到”，王老主任咳嗽了一下，继续念道：“新兵九连杜宇来信：新兵训练十分紧张，每次吃饭又是老兵先进饭堂，战友们都赶时间，可是再赶时间，也不能总是先进了饭堂的人随便拿后排战士的筷子吧！这一周我和班里的巴克提已经三次丢筷子了……”
“哈哈哈哈”局里以赵大刚为首的几个刺，已经放声笑了。
王老主任一阵子不好意思，几乎念不下去了，为了挽回场面，就说，“行了，行了，下面咱们念第二篇。”
“读者来信栏目！噢，还是读者来信栏目”，王老主任说。
“标题：筷子找到了”
“哈哈哈哈”赵大刚在后排的座位上大笑起来，接着有好几个人跟着笑了起来，赵大刚说，“这怎么老是跟筷子过不去呀？”
“贵报刊登我的去信《筷子为什么总是找不到》以后，连队党支部高度重视，立即召开党支部会议，军人委员会，专题研究解决，整顿饭堂秩序，目的是彻底解决连队丢筷子现象。连队餐厅走廊增设了碗筷格，每名官兵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并时刻机动保持有一把筷子，防止筷子折损、丢失……”
“这是什么呀？”
“这跟文才有关系吗？”
听着王老主任念着自己的文章，逗得全局参加学习的人员哈哈大笑，前俯后仰，杜宇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乱世出英雄，时穷节乃现。
结果，还是吾兰古丽聪明灵光。
三八两下，扭转了杜宇的颓势。
吾兰古丽说：“大家不要笑，老实说，哪怕是读者来信，只要是在上级的报纸上刊登了出来，那么她一定就算是一篇新闻稿件，对吧？”
“大家看，这两篇稿件都是杜宇当新兵期间的报道，对吧？也就是说，这两篇读者来信是八九年前，杜宇写的稿件。大家想想，现在杜宇也不过二十七岁，那么那时候，他还不到二十岁是吧？”
大家都不做声，但是在眼神中对吾兰古丽的讲话表示了认同。
“那么现在有一点儿是我们必须肯定的，那就是杜宇是具有新闻眼的”，吾兰古丽相当有霸气地环顾了四周人等，“因为他能从一件小事儿，得到启发，从发现问题，到分析问题，到解决问题，完成了一个整个的过程，实现了对饭堂丢筷子这一事件的跟踪报导，把一件普通的事儿写成正反两篇报导，有新意，有特点，有思想，有办法……的确是不可多得的报导人才。”
“咦——”杜宇心底里一声惊呼，我的妈呀，领导真不是盖的，也不是吹的，高一点点儿级别就是认识水平不一样。听人家局长说的这话，凡事就怕分析，就怕深挖，就怕提炼。
王老主任虽然在全局面前组织大家学习自己的文章，本是出自己好意，可是他那一幅公鸭嗓子的确达到了败坏自己名声的功效。而且，也只起到了反作用。
可是吾兰古丽呢，在倾刻间能拨乱反正、化腐朽为神奇，居然在须臾之间，就给自己定义成（有新意，有特点，有思想，有办法）的“四有型”报道尖端人才。那气度、那王者之风。实在让杜宇感动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言语语凝噎”。
没说的，哥服了，整个班子服了，全局都服了。
碰到强有力的领导的素质，全人类都服了。
那局里还有谁敢不服呀。
吾兰古丽环顾了局会议室里所有的人，“谁能胜任局里外宣任务？”
吾兰古丽的眼光看到谁，谁就把头低下了，谁也不愿意扛红旗，挑重担。
吾兰古丽最终把目光落在杜宇身上了，杜宇与别人并无不同，一样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但吾兰古丽再次展示了自己的领导天赋：“你别低头了，用你不可多得的新闻眼，为局里做点贡献吧！”
“局里需要你！”最终吾兰古丽声音充满碰性地说了这么一句，并放射出两道能杀死任何雄性牲口的银邪目光。
杜宇避无可避，从那一刻起，杜宇便不再是局长司机，他的身份变了，成了滨海市新城区人事局党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虽然没明说他就是秘书，可事实上，他已经开妈做秘书的工作了。
王老主任散会后对吾兰古丽汇报：“局长，人事局虽然负责全区的人事调配，貌似可用的兵将众多。其实不然，兵营再多，只在养，到战时，真正可用者唯一二营。自己人再多，到关键时刻，能为你扛硬灾大难的唯一二人。”
“老主任说得是啊，这阵子，我看曾国藩、胡林翼兵法，曾胡二位贤达说过：凡危急之时，只有在己者靠得住，其在人者可不靠。恃之以守，恐其临危而先乱；恃之以战，恐其猛进而骤退。虽然在我这个级别的干部还配不上比照着用曾胡兵法，但是总还是可以从里面吸取点东西的，培养一两个能干的铁心的部下，当然是任何为官者的一大幸事啊！”
“吾兰局长，你拥有的才华和气度实在不应该只是一个局长之位”，王老主任不失时机地给顶头上司说漂亮话儿了，“你的气度巾帼不让须眉，你的聪明更是我一生没有见过的。”不管什么时候，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道理，王老主任这只官场的老狐狸是懂的，而且运用得非常好，拿捏的再没那么准了。
“行了，老王”，吾兰古丽说，“我是知足的，至少你就是我一个可用之人。一个人当领导，如果抱怨手底下没有人才，那就是无能的表现，不管什么地方，都是缺伯乐的，而决不缺人才。人才是靠发现，靠带领，靠培训，靠给他机会让他展示，搭建舞台让他发挥的。如果没有这些，哪怕再是人才，也不过是废才。”
“唉呀！还真是的，听你说话就是不一般，你就是有魄力，有胆识”，王老主任不惜溢美之辞。
“这次的论坛，我可就靠你了，你经验丰富，几十年工作对全市、全区的人才工作的得失，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能不能完成任务，我把宝就押你身上了。”
“局长放心，我一定尽力，我只是担心这次人事分配的事儿，这都赶到一块了，我把局里的章子可都要留给小杜了。局长，你说他能担起这个责任吗？”王老主任双眼紧盯着吾兰古丽，仔细看着她的反映，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候了。
“不是说让他负责，他没有工作经验，什么责也负不了的，出了事儿也没有领导会找他。只会找我、找你”，吾兰古丽说，“就算你把章子给他了，他也是小媳妇拿钥匙，是当家不做主的事儿。他事事得请示你，这次如果他不能遵守这一条，那么他就不配当局里的秘书，你明白吧！”
王老主任一看，吾兰古丽是如此地倚重自己，心里当然高兴。
他哪里知道，吾兰古丽要他一同遂行，是怕自己落入彭德良的魔掌，想让他来扮演一个搅局的角色，王老主任是多么狡猾的人，如果他知道此行，吾兰古丽是让你自己干这种事情，打死他，他也不会去。
可是吾兰古丽是天资聪明无比的人，既然是要把王老主任当枪使，又怎么会让他知道呢！
按照女局长的指示，在去L省参加高级论坛之前，王老主任把杜宇叫到办公室面授机宜一翻，无非是说要勤请示，多汇报之类。
一番叮嘱完毕后，王老主任最后留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儿：“我们走之后，分配工作责任重大，你可一定要慎重，灵活处理碰到的各种事情。明白？”
杜宇一头雾水地望着王老主任，王老主任颇有深意地送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目光，含着一缕缕难以察觉的阴阴的笑容……
吾兰古丽是局长，局长是啥，局长是领导，领导是有领导的一套工作原则的。
应该让副职知道的事情决不让科长知道，应该让正科知道的决不让副科知道。如果有哪一个手下敢走漏了风声，她绝对会残酷地整治过越雷池的人，这就是领导艺术里所谓的层级管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