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周小粒便带着小乐出了大门,直接朝着街角飞奔而去。
小乐的面上也尽是紧张,鬼鬼祟祟的模样,倒像是周小粒要带她去做什么歹事一样。
“夫人,咱们真的不跟少爷……”
“闭嘴!”
周小粒猛嘘一声,又心虚地朝着府门前看了看,“告诉那个流……干嘛?我现在躲他还来不及呢!”
眼见着街角对面迎来一辆马车,虽觉得马车的方向有些奇怪,可周小粒还是毫不迟疑地上得车去。
一边掀帘子,一边将一串钱塞到了小厮的怀里。
“去砧子……”
“夫人不必给钱!”
那小厮把钱一推,面上憨乎乎地笑着,“小的受苑府管家的命令,特特在此处等着夫人的!”
什么?
周小粒的心猛然一荡,一双亮眸死死地盯住了小厮的脸。
“你说的是……苑府?”
“是啊!”
小厮乐得屁颠颠的,扬了鞭子就要赶马。
“慢着!”
周小粒气得抬脚下了马车,气咻咻地便往别处走。
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又难道是她肚里的蛔虫,竟连她暗中做的决定都知道?
不对!
周小粒的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便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小乐。
小乐迷迷瞪瞪的,差点撞上了她。
“你……”她怀疑地盯住了小乐,“是不是你……”
“不是不是!不是奴婢告诉福安管家的!”
小乐一张俏脸吓得煞白,摆着手便摇了起来,“夫人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
“我又没问你到底告诉了谁,”周小粒阴恻恻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少爷,而是福安?”
如此之言,听得小乐张着嘴巴呆立在原地,整个人都傻了。
“奸细,内鬼!”
周小粒胡乱斥了两句,冷了脸便要走。
身后的小厮却是慌里慌张地拦住了她,双膝软着,差点就要跪下去。
“你干什么?”
周小粒警惕地倒退半步。
那小厮见状,却是彻底地跪了下去。
“夫人!求夫人好心啊!”那小厮哭丧着脸,“福安管家可是把车马钱都给小的了,眼下钱已花尽,若是夫人不肯坐小的马车,那小的便是倾家荡产也还不起啊!”
倾家荡产?
周小粒狐疑地看了看这小厮。
砧子村又不是什么极远的去处,车马费最多十个铜板而已,如何要倾家荡产才能还清?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周小粒翻了翻钱袋里的铜钱,“我把钱给你,你去还给他们……”
“一两银子。”
小厮陡然开了口,听得周小粒的脖子都僵住了。
一两银子?
怕是这连车带马都不值一两银子吧!
“他们给你一两银子?”她瞧了瞧小厮无辜的脸,“你还把那么多钱全花光了?”
不可置信的表情倒是让小厮的脸上涌上一层愧色。
“福安管家好心……”他舔了舔干燥裂口的嘴唇,“小的妹妹生病,爹娘要扔了她,不肯医治。是福安管家找到了小的,又交代了这差事,让小的拿钱给妹妹去治病的……”
……
也许是职业病发作,或者只是出于对小孩子的同情,周小粒不由得心软了。
直到坐上马车,她的心还是忽悠忽悠的。
一旁的小乐惧极,几次想跟周小粒说点什么,到底没敢开口。
随手翻了翻放在马车椅子下的箱子,倒是有些惊喜地开了口。
“哎呀,这是什么?”
小乐随手掏出几个大红色的福字钱袋,抖得里头哗啦啦地响,“夫人,福安一定是往每个钱袋里放了八个铜钱,让您回去打赏小孩子们呢!”
一张稚嫩的俏脸笑眯眯的,看得周小粒僵硬地回了头去。
满脸都是“你没救了”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这里头装的不是九个,也不是十个,而是八个铜钱?”
瞧着小乐绝望的表情,周小粒又僵硬地转了头去,再也不肯吭声了。
直到马车到了砧子村,小乐还是哭丧个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周小粒。
周小粒不肯理她,掀了帘子便下了马车。
金河听见声响,立刻从院子里头奔了出来。
“二姐!”
他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姐夫一大早就派人来告诉我们了,娘和爹都可高兴,就等着你回来呢!”
一番没头没脑的话听得周小粒皱了眉。
“你在说什……”
“小粒!”
钱氏抱着二瑛从正屋出来,见了周小粒,眼中还泛着几许泪花儿。
“这实在是太破费了,”她把二瑛放到一旁小谷的怀里,“你刚进人家的门,有些礼节能省就省,不必事事都这么周到的。”
如此之言,听得周小粒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刚想发问,却被门前的一阵鞭炮声震得回了头去。
却见一群小孩子正往地上扔了手臂长的一串鞭炮,乐得满村子乱跑。
“周家的公子夫人回门啦,大家快来看呀!”
稚嫩清脆的孩童声音满村子乱飞,听得外面一阵轰动,拖家带口地一齐朝着周家院子奔了过来。
眼见着赶马车的小厮将钱袋子一箱一箱地搬下来,周小粒方才有些醒过神来。
她回头瞧了瞧爹娘,见他们都脸色微红,胡乱地应和着来道贺的人们。想了想,便一把拉过了小谷,在她耳边低语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傻丫头,你可是脑子糊涂了?”小谷满脸高兴,“今日是各家闺女的回门日,为了撑场面,闺女们可都是带了窝头干粮给大家发回门馍的,”她伸手拍了拍周小粒的背,“妹夫重视你,直接给包了铜钱回来,这可是咱们村的头一遭啊!小粒,今日不光是你的好日子,也是咱们周家的好日子,还是我妹子好命,这事要放在别人身上,指不定提前半年就回来浑说炫耀了!”
小谷激动得满脸通红,眼底满是骄傲。
周小粒却是恍然大悟。
瞧着乱哄哄的来道贺的人群,周小粒只觉得脑子里出奇的静,心里微微地涌上几分暖意来。
苑祁正竟为她,为她的家人想得如此之多。这样心细如发的人,她何德何能才能与其结为夫妻?
心中的愤懑散的一干二净。她站在闹哄哄的院子里,面上露出一层笑意。
这边热闹的如火如荼,兰氏那头的周家院子却是一片寂静。
瞧着装了满满十筐,却无人问津的白嫩嫩的回门馍,兰氏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没出息的丧门东西,你怎么摊上这么个不要脸面的臭烂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