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粒几乎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让大家都原地别动,”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一定不是在客房周围埋了火药,而是埋在了我们脚下的某个地方!”
“所以,他是想让我们大家都给他陪葬?”
虞千鹤的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而且……”周小粒艰难地开了口,“他为了活命,应该还把冷老山主的遗体埋在了火药周围。”
她不想承认自己的这个想法,可从反侦察的角度来说,这对冷言霜应该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冷言霜!”
冷言冰似乎精神崩溃了,他大吼一声便朝着冷言霜奔去。周小粒还未及能让人阻止他,便听得客房二楼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开门声和说话声,似有不少人被惊醒了。
糟了!
周小粒的心突突乱跳起来,顾不得许多,她一边让虞千鹤赶紧上楼去安抚住其他人,一边让郑祁渊派人疏散出一条通往山下的路。
虽然死者为大,可眼下这里确有百十条人命在。往大了说,如果火药真的爆炸了,炸死的又尽是各方势力和富庶之户,这件事恐怕就要传到朝廷上去了。到那时候,冷老山主也就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了。
往小了说,她当然也不想死在这里,更不想连累郑祁渊死在这里。
“哈哈哈……”冷言霜突然大笑起来,又看向了被虞千鹤拦住的冷言冰。
“我的主意怎么样?”他笑得停不下来,“你们这群人真是蠢钝如猪,我设计了这么精巧的机关,竟是被一个女人发觉了……哈哈哈……”
“冷言霜!”冷言冰痛苦至极,“你到底把父亲藏在了哪里,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表情极尽绝望。
如此一幕,令得二楼的人们都彻底清醒了过来。
似乎感觉到不对,大家都不听劝阻,纷纷要下楼来。
局面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
“快!快拦住他们!”周小粒朝着楼上大喊,“千万不能让他们下楼来。”
她说得有些心急,一时也忘了估量这些人的对死亡的恐惧。她的话仿佛变成了催化剂一般,人们更是心惊胆战地推开拦着他们的人,争先恐后地跑了下来。
完了。
周小粒听着楼梯被踩的轰隆作响的声音,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一切都怪她,怪她判断太晚,怪她太啰嗦,太心慈,给了冷言霜太多机会。
她绝望地看向郑祁渊,双手也抓住了他的衣襟。
“你快跑,”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把我放在这里,你快走。宁云庄需要你,何云柔也需要你,你千万不能……”
郑祁渊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恐惧,他没有多说一句话,抬手唤来一个黑衣人,又将她放在了他的背上。
“郑祁渊!”她弄不清楚他的意图,一时焦急起来,“你这是要干什么?”
郑祁渊却是摇了摇头,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脸颊。
“你不要怕,嗯?”
他的镇定竟格外让她心安,“我会把这一切都处理好,你踏踏实实地等我来找你,好不好?”
他就像在安抚一个吓坏了的小孩子,语气尽是宠溺和笃定。
周小粒回过神来,不由猛地摇了摇头。
“不……不!”她心惊肉跳地抓住他的手,“我不要跟你分开,郑祁渊,你不能扔下我一个人!”
她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人群眼看着就要下到一楼,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郑祁渊再无时间同周小粒解释,他朝着黑衣人点了点头,那黑衣人便脚步轻盈地瞬间跃起,带着周小粒朝着山下的方向而去。
“郑祁渊!”
周小粒大声叫他的名字,可他只是温柔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绝望涌上心头,周小粒第一次这般痛恨自己的无能。
就算用她下半辈子不能走路来换此刻的自由,她也心甘情愿。再次与郑祁渊心灵交融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对他的思念已形成了执念,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脱得开手。
“放开我!”
她用尽自己的力气捶打着黑衣人的项背,可黑衣人固执得像是一块顽石一样,根本就没有半点停下脚步的意思。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黑衣人还是不作迟疑地向前跑着。
周小粒听着山上传来哭闹叫骂的声音,还有混乱的踩踏地面的声音。她艰难地回过头去,想在人群里找到郑祁渊的身影,可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的脑子轰轰作响,犹豫了一下,她皱着眉头朝着黑衣人的肩膀咬去。
黑衣人的肩头颤栗了一下,可任凭周小粒怎么用力去咬,他竟然都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周小粒已经绝望到麻木了。
黑衣人终于带她到了山脚下,在安全的地方停了下来。
山上的吵闹声还是不绝于耳。
周小粒已经放弃了抵抗,她艰难地从黑衣人的背上爬下来,又哀求他道,“请你快去帮他,快去!”
可黑衣人却是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周小粒急得火冒三丈,“他不是你的主子吗?你这是叛逃!”
“主子让属下保护您,”黑衣人终于开了口,声音冷漠如冰,“不管主子发生什么事,属下都会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
“你——”
周小粒差点气绝身亡。
无奈之下,她只得观察起山上的动静来。
好在这里位置不错,虽然离山顶有些远,可周小粒还是能看到那里晃动的细微的人影,以及明亮的燃烧着的火把。
希望郑祁渊安全回来……
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片刻之后,山上的火把竟然一齐熄灭了。
哀求和哭闹声一时传来,听得周小粒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怎么了?”她下意识地捏住了黑衣人的胳膊,“为什么要把火把熄灭掉?”
黑衣人,“……大概是怕火药被火把引燃。”
周小粒噤了声。
是啊……她怎么会这么蠢。在埋着火药的地方,火把大概是比人群踩踏更为危险的事了。
她咬紧牙关观察着山上的动静,很快便见人们在一个一个地排着队往山下走。她有些兴奋起来,又求着黑衣人将她带到了山脚的路口,殷切地在下山的人群中寻找着郑祁渊的身影。
很快,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的腿怎么了?”虞千鹤朝她跑来,他似乎刚注意到她不能走路,“我以为你们和好了,是你黏着让他抱着你。”
周小粒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她强忍着骂他一顿的冲动,赶紧开口道,“郑祁渊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下来?”
虞千鹤闻言,表情似乎严肃起来。
周小粒更是紧张,“你快说啊!”
虞千鹤似乎被她的焦急吓了一跳。
“埋火药的地方找到了……”他说得吞吞吐吐,“只是我们发现,冷言霜把我义父的全身都裹满了火线和火药,他真是坏得五脏六腑都烂透了……冷言冰让冷言霜交代火线的起始点在哪里,可他不肯说……”
“我问的是郑祁渊为什么没有下来!”她盯着虞千鹤,“你快回答我!”
虞千鹤犹豫了一下,
“冷言霜说他知道我们师父在哪儿,”他皱紧了眉,“郑祁渊最敬爱的人就是师父,他这次来渠武山也多半是为了探听师父的下落。如果没听到冷言霜说出答案,他是不会离开的。”
周小粒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到了脑子里,她终于知道郑祁渊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山上了。
她就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