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身旁得意的三姨太,周小粒未做迟疑,抬脚便到了桌前,拿起了裹着川穹的粗布。
“不知夫人可识得这川穹成色,”
周小粒将手中之物递到了大夫人跟前:“您府上的三姨太要以十五文的价格收购此物,不知是否合理?”
大夫人的目光探及川穹,还未开口,便听得三姨太嚷叫起来。
“十五文?你怎的胡乱攀咬人?”
又带着哭腔道:“我给的价格是五十文,莫不是你听错了?”
五十文?
周小粒心头冷笑,只怕那云乐药材行的川穹也就值这个价数。这三姨太莫不是当屋子里的人都不识数,竟连这样的谎也扯得出来。
瞧着她哭得伤心,周小粒也不屑再做争辩,抬手便在地上跪坐的丫鬟袖口里翻出了文书来,哗啦一下摊在了三姨太的跟前。
“白纸黑字在前,三姨太还想扯谎吗?”
纤手一扬,那宣纸便被扔在了三姨太的身上。周小粒抬着冷眸看了看大夫人和苑祁正,语气凝重得不像个十几岁的姑娘。
“这世上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既然徐府不愿收我的药材,我去别家售卖就是。告辞。”
说罢,周小粒抬脚便走。
苑祁正低垂的眼眸却是瞥向了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于门前,才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出了徐府大门的周小粒还是气愤不已,回头瞧了瞧朱红亮漆的大门,忍不住恨恨地啐了一口。
“什么徐惟生,什么狗屁徐府,往后想买我的药,还要看我愿不愿意!”
冷哼一声,转头便走。
却没瞧见高墙上垂腿而坐的阿其。
浓黑的眉眼漾出了几分笑意,阿其未动声色,悄无声息地翻身下了墙,不见了踪影。
想到已经出来了大半日,周小粒再无心思去找其他的药材商人,抬着步子便朝着砧子村的方向走去。
没赚到钱,生意也没着落,周小粒实在是懊恼到了极点。没走几步,就抬脚朝着地上的一块石头踢去。
却没想到自己穿的是磨薄了的布鞋,这一用力,踢得大脚趾都要断了,疼得龇牙咧嘴地在原地转起圈来。
哈哈……
不远处潜伏的阿其笑的肚子差点抽筋,靠着死捏大腿才冷静下来。
刚定了心思再去瞧,却见一眉清目秀的少年从一辆暗黄色的马车上下来,一脸雀跃地跑向了周小粒。
“小粒!”
宋家玉的眉眼中尽是惊喜:“你怎么来县里了?”
周小粒正疼得红头胀脸,见他过来,忙掩着尴尬摆了摆手。
“我有点事,这就回去了。”
“正好!”
宋家玉的眼中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羞涩:“私塾里放了假,我正要回村去看看爹娘。你……你坐我的马车一道回去吧!”
这模样,简直就是看见了心上人的痴情郎。
阿其皱了皱眉,回身便消失了踪影。
周小粒却不知这情景,赶紧摆了摆手道:“不了不了,”
又尴尬地笑笑:“我忘了,我还有事没办完呢,你先回去吧。”
说完了话,抬脚就要走。
可宋家玉却仿佛瞧不出她的心思似的,赶紧着道:“那我就陪你先去办事,左右这假还有五天,我晚点回去也无妨。”
单纯的脸上漾着笑意,看得周小粒更是尴尬了。
“那个……我……”
支支吾吾地犹豫了半晌,周小粒才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朝着宋家玉开了口。
“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
宋家玉的眼中透着几分认真,看得周小粒颇不自在。
“我……我是想着,你是男,我是女,都说男女授受不亲,往后……往后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她说的话颇有些委婉,可宋家玉心思透亮,不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听了她的话,宋家玉的眼眸不由黯淡了几分。
又亮了起来。
“那就还是你坐马车里,我坐外头。到了村口你先下车,不会被人……”
“宋家玉!”
周小粒有些无奈地瞧着他:“我说的话,你不会不明白吧。”
眸子闪了闪,他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明白。”
在周小粒长抒一口气时,又忍不住道:“可是,我们从前在山上……”
“那都是过去时了!”
周小粒有些不耐地开了口,见宋家玉眉头微蹙,眼中浸润了几分伤感,不由又叹了口气。
“宋家玉,我说句心里话。我是姑娘家,不像你是男子,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我二娘一家虎视眈眈地瞧着,就等着我出了差错,好把我打入万丈深渊呢。就算你对我有什么,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因你受过吧。言尽于此,我不再说了。”
她的语气不轻不重,说完了话,转身就走。
也没见宋家玉再追来。
终于松了口气,周小粒瞧瞧落了半边的太阳,脚上更是加紧了步伐,匆匆地往砧子村的方向走去。
秋日里,天愈发暗得早了。不过走了半个时辰,太阳就落到了天边,显出阴郁的色调来。
“噗噜噜……”
一阵奇怪的吹气声落在周小粒耳里,听得她不由慢了脚步。
四周无人,只有秋日渐凉的微风在吹。周小粒还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刚要再走,便又听见了一阵更急促的声音。
好像是马的叫声?
周小粒定了定神,再瞧了一圈,才见一匹枣红的骏马正俯卧在一棵树下,仿佛有些痛苦地晃着脑袋。
她有些犹疑。
这荒郊野外的,谁会放匹马在这里?
保不齐是什么陷阱吧!
周小粒起了警惕,自然不愿多管。可再走两步,却听得那马发出一声痛苦的长鸣,听得周小粒的心都揪起来了。
去瞧瞧吧,就是瞧瞧而已。
周小粒迟疑了一下,还是咬了咬牙,朝着那马匹的方向走了过去。
还未走近,便见地上沾着斑斑血迹。那马见她走来,又发出一声警觉的长鸣,刚想支撑着站起来,又仿佛被剧烈的疼痛折磨得倒了下去。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明知这马听不懂自己的话,可周小粒还是耐着性子说出这一句。又借着发暗的天色,细细地观察起这马匹的伤势来。
倒也不重,不过是马蹄踩了尖利的树枝,急需包扎和止血。
周小粒琢磨了一下,便用身体掩着动作,从系统里买了一卷绷带和碘伏来。
待得给马蹄消了毒,又用绷带包扎好了伤口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阿其忍不住开了口。
“这丫头到底有什么秘密,怎么总是能变出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身旁的男人却是皱了眉,鹰隼般锐利的双眼盯紧了周小粒的背影。